一提到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世子，众人也是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人硬着头皮回答道：“世子去岷山了，说是护卫太上皇……”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大人逐渐变冷的脸色，岷山可不止有太上皇，还有那个人呢，而且看起来世子冲着叶蓝衣去的原因更大些。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儿女私情，他裴冕眼中还有没有半点侯府了！”
咆哮一声，裴远霆狠狠捏碎了手中的茶杯。
没人敢在这时候说话，世子和侯爷因为庄家婚约的事情闹翻了，到现在都还是僵着，世子独自住在军中，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侯府了。
“去，把人喊来，就说姝儿要议亲的事，他其他都可以不在乎，连姝儿的事情他都可以不管的话，以后也不必再回来了。”
有人得令而去，永宁侯闭着眼捏了捏太阳穴，才勉强止住突突直疼的脑仁疼。
“依老臣看，侯爷不必太过忧心世子的事，昨日收到消息，世子已经派亲信前往天都府，庄百道大将军又是世子恩师，肯定会继续扶持世子的。”
武臣以战立身，裴家这样的将军府更是离不开在战场上不断通过军功来巩固地位，现在和西巫的战事就变成了裴家在朝堂上说话硬气的理由，若是连冲杀前线的将领都被人替代了，那就真的可能会被新帝夺走兵权了。
良久永宁侯才幽幽叹息一声，睁开眼，“就怕他不是为了裴家去稳固兵权，而是为了外人。”
这个外人是谁所有人心照不宣，但是有人却觉得其实裴冕和叶蓝衣和好未必是什么坏事，现在的公主可是有太上皇的御令，可以执掌宗正之位辅政，若是世子能和她搞好关系，裴家在朝中岂不是又多了一大保障。
“收起你们的那些心思，可别忘了让叶蓝衣当宗正的目的是什么，条件又是什么，她若是任此职位，定然是要和皇帝针锋相对，而且终身不可再嫁，这样一个手握重权却不能通过婚姻笼络的女人，危险至极！最好避而远之。”
裴远霆一眼就看出了这些人背后的心思，直接毫不避讳地朝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现在叶蓝衣是还没有出任宗正之位，若是她答应下来了，那就是庸朝最凶险的人，肯定会和叶子方那混球斗得你死我活，他们这些权臣避而远之还来不及，还敢巴望着凑上去？那不是明摆着要和新帝作对，找死的行为。
她最后得势了他们未必能有多少好处，可一旦她失势了，整个侯府都会被新帝打击报复。
而且这要是搁在以前她还是裴家的儿妇，和裴冕生有子嗣，那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利益传承，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侯府要死心塌地帮她。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那浑蛋世子看不明白，还要一股脑地帮人家卖命，到头来却是什么都得不到。
“那如此说来，得尽快让世子和她划清界限才是啊。”
裴远霆点点头，和庄家的婚事一定要好好把握，过去可以由着他，但是现在侯府处境艰难，要是没有强大的同盟，迟早会独木难支，他也希望借着庄婉君分散一下这臭小子的注意力，不要总是把目光放在叶蓝衣那妖女身上。
朝堂上风云变幻，大臣们人人自危，岷山行宫却还像一方乐土，不问世事。
“公主，你吩咐天麻炖鸡都炖了一晚上了，陛下也起身了，可需要现在送去？”
翠儿在浮云殿给叶蓝衣理妆，镜中人素雅宫装，眉目如画，握着手中木梳的手却是微微收紧。
“我亲自去送吧。”
父皇的身子她大概知道一些，这些年为了麻痹那些人，父皇不得不装作一副纵情声色的模样，让那些权臣对这样失去斗志的帝王放心，可这也让她父皇身子越发不好，沉疴在身，现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陛下切记清淡饮食，保持心情愉悦，切不可再像以前一样操劳过度……”
“咳咳咳，王太医，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你不妨直说朕还有多长时间？”
到了庸帝寝殿的叶蓝衣，正听到里面父皇和御医的对话，便止住了脚步。
“陛下身子好好调理一下，还是——”
庸帝直接打断了王太医的话，释然一笑：“濒死之人，何须自欺欺人，谁都有一死的时候，朕只是还有些未了心愿，你告诉朕个时间，朕好早做安排。”
王太医也跟着叹息一声，跪伏在地上，良久才斟酌着说道：“陛下昔年中了北云牵机子，这些年虽有尽力压制，可到底是毒入五脏，早已无力回天了，若是调理得当，尚有半年之期……”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庸帝明白了，他最多还能活半年。
哐当！
一声脆响打断殿内的谈话，庸帝抬手示意王太医先下去，整理了一下衣袍才慈爱笑道：“可是蓝衣来了，打碎了什么东西？”
殿外张公公正帮忙叶蓝衣收拾地上的药膳，只是看到公主低下的肩膀微微颤抖，有泪滴滴落在地上。
父皇竟然只有半年之期了！她本以为父皇还能陪她很久，本以为他不过是身体虚弱了些，好好休息便可，可是现在……
“傻丫头，别收拾了，进来吧。”
庸帝出现在门口，看到蹲在地上啜泣的女儿，知道她刚刚都听到了。
叶蓝衣茫然地起身跟着父亲进了内殿，看着他瘦弱的身子，不由得悲从心来。
“父皇，什么是北云的牵机子？您为什么会中这种毒啊，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我可以去找解药，我可以——”
说着说着她便泣不成声，连御医都束手无策的毒，肯定不是简单的东西，父皇竟然一直瞒着所有人。
而且，北云的毒，她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瞪大泪眼朦胧的眼睛，“莫非是当年母妃下的？”
看她已经猜到，庸帝闭上眼点点头，拍了拍女儿的发顶，叹息道：“牵机子，北云皇室的秘药，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人，是当年你母妃下在我饮食中慢性毒药。”
到了这个时候，庸帝也不再隐瞒什么，这就是一种控制人的毒药，量少不易察觉，积少成多之后便会在体内沉淀成剧毒，难以根除。
毒发之时痛苦万分，让人浑浑噩噩，难以做出正常决断，看上去便是被鬼魂附体牵引一样，得名牵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