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冕哭笑不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逼着庄婉君用自己的护卫去救叶蓝衣。
“王元就在城外,我出去之后和他们会合,带兵来围。”
听到这话,庄婉君才勉强没那么生气了,不情不愿地点点头,“那好吧,就算是这样叶蓝衣也欠我一个人情,她这个公主最是目中无人,这次回到都城来指不定是找你们裴家算账,我和你订婚的事情要是让她知道,你说她会不会连带着也针对庄家?”
“才不会呢,蓝衣不是这样的人。”
裴冕说着,刚刚脸上随意的笑意却是消散了许多,旁边的庄婉君立刻就察觉了,好笑道:“你是希望他在意这件事,还是不在意?”
要是叶蓝衣对于裴冕再娶的事情都是毫不在意,那说明她根本就不在乎裴冕,这才是让裴冕伤心的吧。
“臭丫头胡说什么,还不快让人下去探路,我要出城。”
叶蓝衣还在城墙上吊着,没抓到裴冕,王枫显得更加阴郁,森冷道:“几位大人考虑得如何了,支撑公主的这根绳子可不是很结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去了,那公主的命可就是在你们的犹豫中没了,这可怨不得我。”
捆住叶蓝衣的绳子确实不太结实,此时在寒风的吹拂下摇摇欲坠,下面就是冰冷的护城河,要是掉下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可恶!”
顾晏低骂一声,死死盯着昏迷的叶蓝衣,突然回头低声对旁边人说了什么,那人眼神闪烁了一下,良久才得令而去。
“我顾家已经答应在朝堂上劝陛下,你现在可以先把公主放下来了吧?”
周围众臣听到他这么说也是哗然,顾家可是丞相府,在朝堂上是百官之首,现在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们这是要带头逼迫陛下?
“哦,是嘛,哈哈哈哈,顾大公子果然识时务,这就对了嘛。”
他笑着,有些意外顾家竟然这么快就想通了,不过一想顾渊那老匹夫两面三刀的性子,就知道这顾晏说的话他老子未必会听。
“不过只是你的一句话公主还不能放,最好说丞相大人带着百官到宫门口去跪一跪,求陛下快些让位太子,等诏书昭告天下,大局已定的时候,公主自然会放下来。”
他此时怎么也想不到,在昭德殿,皇帝已经写好了退位诏书,可是带头反对的正是丞相顾渊。
“陛下不可啊!这分明就是西巫国的离间计,是他们故意这么做的,就是想让大庸权柄更替,趁乱攻破天都府,您现在正当壮年,如何能提前退位啊!
一国之君岂能因为奸逆小人的胁迫说退位就退位,您能宠爱长公主,但是在江山社稷面前万不能如此儿戏草率啊……”
顾渊已经跪在昭德殿外声嘶力竭地吼了一下午,但昭德殿宫门紧闭,倒是柳家的人不断被召集进宫,一道道圣旨晓谕四方,都是把皇权交到太子手中的程序。
柳皇后也听说了这件事,此时的她又是惊讶又是说不出的情绪,看陛下这意思,莫非真要传位给太子了?
她的儿子要成为新帝了,她们柳家忍辱负重多年,终于熬出头了。
但是又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是为了救他最宠爱的女儿,皇帝才肯将皇位传给太子,而且这样一来,太子的威望和名声一定会跌入低谷!
此时她站在昭德殿外,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懂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半点的心思,他到底想做什么?
嘎吱一声,厚重的殿门被逶迤推开,帝王的冠冕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几日的庸帝似乎苍老了许多,在内侍的扶持下走出昭德殿,依旧是居高临下地扫视文武百官。
“朕登基,二十五年又三个月了。”
他昔日混浊的眼神看向鳞次栉比的都城,仿佛看到了当年少年帝王,意气风发,从一开始立志荡平庸朝积弊,到后来的身不由己,中年之后的浑浑噩噩。
一幕幕在眼中流逝,如今他已经不再年轻,很多执念却是越来越深。
“当年,朕是从几位皇兄中接过的皇位,庸朝本弱,皇权更替更是频繁,帝王之尊,畏者如云,不服者也不少,这些人,都被朕杀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桀桀的笑声让人听得不寒而栗,不少臣子都是心中微震,他们可不敢忘记,这位帝王虽然看着浑浑噩噩,却也好好地待在皇位上二十几年,在这乱世之中本就是不易。
“太子,你上前来。”
被押着的太子赶紧跪伏上前,他一直被关押在天牢中,今天才被父皇派人带来昭德殿,结果一来就是这么个阵仗,着实让他心里打鼓。
“父,父皇?”
看他还是这么唯唯诺诺的样子,庸帝失望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这样的帝王,如何镇得住这满朝的老狐狸!
“你想要我手中的玉玺?”
他伸出手接过旁边内侍的檀木盒子,端在长满皱纹的手中。
叶子方吓得三魂七魄都丢了,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儿臣绝无任何谋逆之心,徐州的事真的和我无关啊,我只是发发牢骚,并不知道他们,他们真的会去杀叶蓝衣啊……”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开脱这件事,就是柳皇后也是忍不住皱眉,陛下的意思就是问你能不能担此大任,而不是再去说什么叶蓝衣!
“太子,你不是一直想要为你父皇分忧吗?快上前向陛下表明你的决心啊,还愣着干什么!”
柳皇后低喝一声,要不是这里场合不对,她都想上前去揪住他耳朵,这臭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叶蓝衣被抓了,整个庸朝皇帝就是孤立无援,他们柳家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权柄,现在还怕什么?
“罢了,慈母多败儿,你自小对你母后言听计从,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这幅样子。”
庸帝闭了闭眼睛,不想再看,这就是他为什么一直不放心把皇权给太子的原因,这孩子从小就被柳家拿捏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半点身为储君的样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朕宁愿相信蓝衣,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太子,你是叶家人,是庸朝天家皇子,不是柳家的儿子!”
叹息一声,庸帝摆摆手,“既然如此,你恐怕难当大用。”
“不是的!父皇,儿臣,儿臣愿意的,皇妹毕竟是女流之辈,现在庸朝内忧外患,要是父皇信得过儿臣,儿臣定然能承继大统,而且也绝不会亏待皇妹,她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当长公主!”
眼看着庸帝要将那玉玺收走,太子急了,赶忙再次跪行几步,上前表明心意。
“你会容得下你皇妹?”
庸帝看着他,好像在逼他做出承诺。
“这是自然!她不仅可以继续恢复之前长公主所有的待遇,就是她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富庶的封地,我都可以满足她!我可以发誓!”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是九五之尊了,叶子方声音都是颤抖的,不过是给叶蓝衣一点好处而已,以后自己是帝王,她还不就是个公主,一个女人,能翻出什么花样。
柳皇后想呵斥太子,不要答应得太多了,叶蓝衣那蹄子一直受宠,万一皇帝要她辅政分权呢?
果然,柳皇后对庸帝到底还是有些夫妻之间的了解。
下一刻,庸帝拿出另外一封圣旨,冷声道:“那好,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你登基之后,蓝衣复位公主身份,执掌皇族宗正之位,你以后若是行为有失,她亦有权斥责你!若你昏聩无能,她可号令百官另立新主!”
“啊?”
“这岂不就是摄政公主?”
“是啊,前朝有不少这样的先例,但是最后摄政公主都没有好下场啊……”
此言一出,百官哗然,果然帝王最后的条件还是要给他最宠爱的叶蓝衣一个无法撼动的身份,也给了她一个凶险万分的枷锁。
什么宗正之位,说白了就是辅政,庸朝因为皇权更替频繁,有时候幼帝病帝登基,就会推举出后宫公主来辅政。
这些公主权力有时候甚至能完全凌驾于帝王,帝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这些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
“陛下不可啊!一国二主,乱世之相,太子成年无病,聪慧正直,如何还需要辅政公主?”
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柳皇后,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首的帝王,怎么能?怎么可以!
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太子这么多年,就等着他亲政掌握大权,现在好不容易熬死了其他皇子,眼看皇位在眼前,却要给他套上这样一幅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