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恭迎公主殿下。”
周浩等人看到她走下马车,忙不怠躬身行礼,所有人齐刷刷弯腰的时候,越发显得站得笔直的叶蓝衣扎眼。
叶华容没管其他人,就这么看着她,叶蓝衣也是大大方方地和她对视,没见丝毫窘迫。
“姐姐在这荒凉的边境过得如何,看看你都瘦了一圈,是因为婕妤娘娘的死,还是因为裴世子又有了新欢,婚期在即?”
两件叶蓝衣最在乎的事情,一样没少。
叶蓝衣也不生气,淡淡道:“华容,何必呢。”
她和叶华容之间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但是她知道很多事叶华容在背后推波助澜,现在看在她成了远赴他国和亲的公主不想揭她伤疤,她倒是先揭自己伤疤了。
叶华容嗤笑一声,何必?她能有今日,一是顾家,第二就是因为这叶蓝衣,要不是顾晏放不下叶蓝衣,自己又怎么会被他算计。
“你如今既然没了公主的身份,就与庶民无异,见本公主为何不跪?”
她倨傲看向依旧站得笔直的叶蓝衣,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她最讨厌的就是叶蓝衣这个装腔作势的样子。
“跪你?你好歹叫了我好几年的姐姐,怎么,现在就不怕折寿了。”
叶蓝衣好笑道,人却是缓缓走上前,不仅不跪拜,反倒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华容,与她对视。
“叶蓝衣,你不就是仗着父皇对你的几分宠爱有恃无恐吗?现在父皇身子越发不好了,朝野都被裴家把控,你还有心事在这里和我争锋,也不知道你能笑到几时?”
皱了皱眉,父皇身体又不好了吗?叶蓝衣低沉问她:“那也是你的父皇,你还有没有半点为人子的自觉?”
叶华容蔑笑一声,缓缓走到叶蓝衣旁边,“我的父皇?他配吗,那老匹夫对我狠心无比,半点也不顾父女情分,将我远远送去北云这个火坑,我现在巴不得他早死!”
扔给叶蓝衣一个白眼,叶华容款款越过众人走在了前面,朝着城主府为她准备的落脚点走去。
捏了捏身侧的手,叶蓝衣缓缓放下,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叶华容现在就是个疯子,何必和她斤斤计较。
北疆本就是苦寒,就算是公主的下榻之地也是简陋无比,叶华容皱着眉踏进自己的房间,淡淡扫了一眼便嫌弃地瞥过去不再看。
“来人。”
她把自己的侍女叫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嘱咐了几句,侍女眼中惊讶,但还是不敢违抗这位的命令。
叶华容的事情叶蓝衣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时候她正在忙着其他的事情。
眼神在那群北云接亲的人身上扫来扫去,有些疑惑地问身旁的周浩:“不是说北云的大皇子云无忧这次亲自来接亲,为何不见人?”
周浩讪讪道:“听说这位大皇子在路上吃腻了干粮,一入城便去找酒家了,估计还没回来呢。”
叶蓝衣了然,原来如此,又招手叫了自己的人过来,递过去一封信:“明日送我庸朝公主出嫁,将在浮云城城主府设宴席送别公主,将这封信送去给五十里外的北云太子云无疾,邀他共赴。”
“诺!”
叶蓝衣的侍从应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信件飞快消失在人群中。
周浩察觉到不对劲,低声问道:“这北云太子会来吗?公主到底是何打算,北云太子和这位北云大皇子是不同的,他毕竟是来庸朝接亲的使臣,动不得,但是云无疾就不一样了。”
叶蓝衣看向他,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低沉道:“周将军怕了吗?”
周浩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一寒,心中暗道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自己妹妹的婚礼都可以用来大做文章,就不害怕事情闹大了血溅当场,到时候两国开战可如何是好。
叶蓝衣才不管他是何心情,北云如此肆无忌惮就是笃定了庸朝不敢对他们如何,否则之前就不会屠戮那么多庸朝小城。
“长公主殿下,我家主子请您叙话。”
叶蓝衣在吩咐人办事的时候,叶华容的侍女找到了她,有些难为情的开口。
实际上她家主子的意思是让叶蓝衣去服侍她更衣洗漱。
就算侍女不说叶蓝衣也猜到叶华容打算干什么,不就是想仗着现在两人的身份差距羞辱自己嘛,既然她这么想要自己难堪,就勉为其难满足她一次。
推门进去的时候,叶华容正坐在镜前卸妆,看到叶蓝衣手里自觉地端着一盆水,冷笑一声:“姐姐倒是识时务。”
叶蓝衣沉默无声,将水盆放在旁边,拿起她手边的梳子缓缓帮她理妆。
“叶华容,你总觉得我受到父皇的偏爱,其实小时候我也很羡慕你。”
叶蓝衣看着镜中的女子,明眸善睐,娇美倾城,大庸最耀眼的小公主,第一帝姬。
“父皇总舍不得你吃苦,却狠狠罚我在雪地里背书,你可以通过撒娇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而我所得的东西都是父皇赐予,没得选择。
我成了庸朝最显眼的靶子,一言一行都要合乎皇室利益,一举一动都身不由己,父皇虽未对我有此要求,我却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总觉得我欠他的,我该拼尽全力努力做到更优秀……”
叶蓝衣说了很多,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叶华容说这些,也许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倾诉吧。
可是面前的人却是冷哼一声,叶华容冰冷的声音响起,“汝之砒霜,我之蜜糖,你可知道那些你以为是枷锁是牢笼的东西,是我一辈子都求之不得的奢望!”
她转过身来盯着叶蓝衣,“你得到所有人想要的显赫身份,高贵的地位,所以你恃宠而骄,你这幅样子不过是伤春悲秋而已!
你从小就有一个宠你的父皇,还有待你如亲女的庄婕妤,我和你就不同,我没有,所以我想要权势,只有这样才没有人能欺负我!
你要是换做是我,你也会和我一样渴望这些东西的,所以我没有错!”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她命不好,母亲不是父皇深爱的那个女人。
她声音慢慢拔高,一把甩开叶蓝衣的手,恨恨指着她,“为什么你一直都能赢,为什么你就不会一败涂地!”
被推开的叶蓝衣突然回身就给了有些疯狂的叶华容一耳光,唇齿间溢出自己都陌生的声音:“你追求这些东西是没错,但是我又有何辜?我母妃又有什么错!
你勾结西巫人,你入宫哄骗我母妃认罪,这些年来的种种,我已经忍你太多太多了叶华容!”
被打得扑倒在梳妆台上的叶华容大脑一片空白,皙白的手缓缓抚摸上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叶蓝衣,一时之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叶蓝衣此时的样子也很不清醒,再无昔日的清朗如月,而是整个人变得阴郁内敛,让人捉摸不透。
突然伸手狠狠掐住叶华容细长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我母妃为何会突然站出来认罪?裴家为何会知晓我全部的计划,顾丞相为何会咄咄逼人,这些,你在里面担当了怎样的角色,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嗯!”
“你疯了!叶蓝衣你这个疯子你一切都是装的!你,你放我……”
她被叶蓝衣提得微微离地,几乎难以发出声音,才猛然惊觉这女人是来真的了。
到了此刻叶华容才有些慌了,有些骇然地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叶蓝衣,她认识的叶蓝衣不是这样的啊,她一向自命清高不屑于做这些事的啊,她不会是想杀自己吧,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