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他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去,待在房梁上听着他们说了一会儿庸朝商队的事,裴冕眼神微动,自己何不通过这些人给叶蓝衣报信呢。
如此想着,他就从屋顶上潜回自己的房间想办法了,自然没有听到接下来云无疾的话。
“殿下,实际上看守裴冕的人并不是太多,当时您也没有要对他赶尽杀绝,是不是还有什么顾忌啊?”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一直服侍在云无疾身边的侍从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实际上就连他都看得出来这次太子殿下并非铁了心了对付裴冕,要不然以太子府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地牢里重伤的人轻易就逃出了重重看管,还到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
云无疾皱了皱眉看向身边人,沉声说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吗?”
他自认为已经做得不算明显了,却不想还是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侍从看着自家主子不好看的脸色,连忙跪下来请罪,“殿下赎罪,小人也只是猜测而已,并非故意揣测殿下心思!”
良久之后,静谧的室内才传来云无疾无奈的叹息声。
他幽幽说道:“你猜的没错,只不过是希望这个诱饵足够有用,能够把猎物重新吸引上钩而已,如果裴冕真的死了,她还会心甘情愿地来吗?”
一直抿着的嘴角苦笑一声,云无疾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下去,都无所谓了,最多明日,他也许就可以重新见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
当夜,地处北云王都外的一处流民聚集地再次发生暴乱,不少之前被关押看守在这里的庸朝苦役被救走了。
这些人倒是比其他商人更费些劲,但是毕竟有隐堂的人在,稍微伪装一下,还是能够将人带走的,反正都是从庸朝被抓来的苦役,恢复了自由身之后有的是可以谋生的办法。
可以说,这次叶蓝衣解救的对象再次给云无疾来了一个措手不及,她现在不仅救被抓的庸朝商人,连战俘流民也会放走。
这些人如果潜入了北云之后也是一种隐患,叶蓝衣这行为,一时之间让北云真正开始忌惮起来了。
就在她再次得手之后,隐堂得到消息,北云此次抓获的最多南庸人就在王都的城北监狱中,这些人被准备用来威胁庸朝的,足有上千人之多。
“我要把这些人放走,但是这次是在王都中,难度很大,和云无疾碰面是在所难免了,而且我很可能出不来守卫森严的王都。”
王都外的集镇上,叶蓝衣平静地注视着远处那巍峨的城墙,她有办法避过严格的搜查进入,但是当城中乱起来之后,云无疾无疑是设好圈套瓮中捉鳖,但是自己又不得不去钻这个圈套。
“公主,你可是要想好了,这分明就是北云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那里肯定是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一旦出现,凶多吉少……”
身边的亲信忧心忡忡,这个时候突然传出剩下的庸朝人在北城监狱中,没有诈才怪。
只是他清楚地看到叶蓝衣摇了摇头,苦涩地说:“想必,云无疾早就知道我还是会回来的,在这里等着我呢,裴冕应该也会在那里了,所有事,是时候到了了结的时候。”
她拿出手中的银面具戴上,这就是她这几日在劫掠北云的时候一直戴着的,王都外面来了一位银面女子的消息早已经不胫而走,叶蓝衣相信,裴冕肯定也会想到是自己来了。
“出发,入城!”
随着她冷静地下达命令,身边数不清的黑影一跃而起,朝着那高大的城墙奔袭而去。
叶蓝衣在北云解救着本国的臣民,可在庸朝对她的讨伐声却是与日俱增。
过去这个摄政公主就算有些瑕疵,但至少还是将庸朝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可是现在,她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不惜要发动对北云的战争,将数十万将士的命消耗在儿女情长上。
这是多么荒诞和不负责任,朝野内外之前迫于她的威势没人敢多说话,现在看叶蓝衣真的领着大军去了北境,不满的声音再也压不住。
想起她过去的那些勤政爱民,原来都不过是为了博人心伪装出来的。
现在眼看着装不下去了,就原形毕露地夺权,这比一开始就显露了野心的姜凌云更加可恨。
不少大臣希望姜凌云这个临时监国的帝王能够振作起来,重新把兵权夺回来,就算叶蓝衣有辅政之权,但也绝不该凌驾于帝王之上。
昭德殿中,太上皇庸帝却是强撑着坐在龙椅上,冷冷看着下方的姜凌云。
这也是自己的儿子,过去他也许有愧疚,有遗憾,但是现在,对于这个打小就流落在外的血脉,他终究是表现出了质疑,质疑自己让他重新回到皇室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蓝衣出发之前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和我说了,西巫之战,你和上官云杰已经达成了合作,是吗?
现在他在等着你兑现承诺,如果不是蓝衣把兵力带走,现在天都府是不是已经开战了,而那里镇守的正好是姜氏的亲信,然后庸朝节节败退,把好不容易赢回来的天都府给输了出去?”
现在蓝衣名声尽毁,实际上也是在为他赎罪,为他这个帝王未来在庸朝立威铺路。
可是身为一个父亲,庸帝看着那些臣民百官对蓝衣的误解,他就心疼。
听着庸帝冰冷的话,姜凌云并没有多少慌乱,依旧是不卑不亢地站在原地,此时更是眼神直直地看着已经风烛残年的老皇帝,自己的父皇。
“没错,天都府本就是鸡肋之地,离庸朝关隘过远,一直坚守只会拉长战线,损耗驻守的兵力,不利于庸朝,倒不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庸帝扔过来的奏折打断了,那硬纸板甚至在他的额头上磕出了一个血包来,这是姜凌云不闪不避,就这么生生挨下了。
“那是庸朝的疆土,是将士用血肉堆砌的国界,不是累赘,更不是鸡肋!”
庸帝咆哮着,随即被剧烈的咳嗽声所打断。
他想不到自己这个儿子对于庸朝疆域的态度竟然是这样的淡漠,那是庄百道他们用命换来的疆土,竟然被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放弃就能放弃。
这样的人,如何做一个君王?
颤抖着,庸帝眼神迷离地看向远方,“我好恨,当年为什么不在大权在握的时候把蓝衣立为皇太女,都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让她现在才这么被动,让庸朝的河山和臣民现在只能沦落到你这种人手中!”
这还是他第一次明确地表现出立叶蓝衣为储君的想法,虽然过去曾有那么多的猜测,但是终究还是差了最后一步。
庸帝从来没有表现出要立叶蓝衣当继承人的决心,那是因为他不想他最疼爱的女儿步上自己的后尘,成为那高处不胜寒身不由己的孤家寡人。
可是现在,看着叶子方,看着姜凌云,自己的这些儿子,一个比一个有亡国之君的风范,他真是悔不当初。
看他这个样子,姜凌云压下心中的暴戾感,缓缓蹲下把那奏章捡起来,低沉着声音说:“父皇还是保重身体吧,毕竟现在皇妹还在北云,要是她有个什么好歹,那你最后都希望可不就破灭了。
我虽然不如她,可毕竟是个皇子,现在政权在握,兵政合一也是迟早的事,说到底,庸朝还是只能仰仗我这样的人。”
看他到现在了还在考虑这些,庸帝闭上眼睛,良久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滚!”
北云最大的北城监狱,至今仍然关押着来自各国的奸细或者战俘,如今这里最多的是来自庸朝的商队。
这些人之前都是老实本分做生意的,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会沦为北云威胁庸朝的筹码,一想到北云人向来的凶悍,他们忍不住为自己不明的前途哀嚎哭求,数千人的哭喊声经久不息,竟然是让北城一带都变得热闹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