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长清直扑而来的时候，裴远霆到底还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眼中一厉，已经伸手就扣住了柳长清的手腕，让那锋利的匕首没办法再进一步。
“本宫怎么可能求你，裴远霆，你杀我父兄族人，你只有死！”
柳长清很快被裴家护卫团团围住，但是她已经完全不管不顾，还是继续朝裴远霆扑去。
裴远霆根本没把这样的疯妇放在眼中，冷笑一声，“堂堂一国皇后，竟如同疯妇，柳氏，你也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就是脸色一变，随后是满场的哗然。
裴远霆缓缓低头，看着洞穿自己心脏的染血刀刃，不是来自前方，而是来自后面的偷袭。
身后的人再次拔出匕首又捅了回来，直到裴远霆嘴角滴下血迹，所有人才反应过来是后面的顾丞相，他竟然在所有人将注意力放在柳长清身上的时候出手刺杀了裴远霆，现在看来，还已经成功了。
刚刚的一切都不过是幌子，谁能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顾丞相在最后的时刻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侯爷！侯爷！快传郎中来，快去传御医！”
裴家的人都吓傻了，实在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冲上去围在裴远霆身边，顾渊也早就被重新按住头颅踩在地上。
但是裴远霆心口的匕首却昭示着他刚刚的疯狂。
“哈哈哈哈，裴远霆，你别以为只有你才有种，顾家已经不需要本相了，那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裴远霆此时还是在呆呆地站立着，不可置信地伸手捂住自己汩汩流血的胸口，嘴角不断有鲜血喷涌而出。
他风光嚣张了一辈子，到最后来竟然栽在了这样的阴险小人手中，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你，你！”
指着地上的顾渊，裴远霆怒目圆睁，他不甘心，至死都不甘心，自己么就快要成功了，怎么可能。
顾渊看到他这不敢置信的样子笑容更加可怖，他这辈子一直都是生活在算计之中，为了家族而活，现在也要为了家族而死。
他知道柳长清的意思，只有他们顾家除掉了裴远霆，自己的儿子顾晏追随叶蓝衣的罪才有可能被赦免，这就是一种交换。
为了儿子，为了丞相府，他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裴远霆受伤极深，那匕首穿透了他的心脏，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裴家的人也是乱了阵脚，刚刚的胜券在握全然不再。
在少主裴冕回来之前，侯爷就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侯爷出事，整个裴家可想而知都会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裴远霆承受不住半蹲在地，下一刻拔出了身边人的佩刀，狠狠朝着地上还在大笑的顾渊刺去。
“既然，你要找死，那本侯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顾渊笑得开怀，他早就料想到今日的结果了不管宫变结果如何，他们顾家的力量都会遭到空前的打压削弱，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主动用命给柳长清投诚。
“裴远霆，来啊，你以为本相怕了你不成？你们裴家有人，我们顾家就没有未来吗？咱们斗了一辈子，现在就让咱们的儿子再来延续家族的你死我活！”
鲜血染红了大殿的地面，裴远霆终于出手，将自己的宿敌捅死了，此等惨状让在场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噤若寒蝉，今夜宫变的残酷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他不行了，既然顾渊要和自己同归于尽，那他就奉陪到底，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裴冕能够继承裴家的辉煌，那他就算下了地狱也安心了。
文官之首和武将之首在朝堂上亲手了结了对方，这样的荒诞也就是在庸朝能有。
等顾渊彻底断了气，裴远霆也缓缓松开了自己汩汩流血的伤口，他到底是枭雄，要强了一辈子，就算走到了尽头，也没让人看出丝毫的狼狈局促来，反倒是在鲜血的洗礼下更加铮铮铁骨。
“皇后娘娘，刚刚你的条件，永宁侯府答应了！”
被人搀扶着的裴远霆一边咳血一边回身死死盯住同样被扣押住的柳长清，说出这样的话。
所有人脸色大变，谁都清楚刚刚柳长清那么说只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但是现在他竟然主动答应了这些要求。
永宁侯府愿意扶持柳长清的小皇子登上皇位，裴家依旧是臣子，终究还是没有将最后一道坎踏过去。
柳长清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看到裴远霆被顾渊刺杀的时候她欣喜若狂，但是现在裴家的人已经兵临城下。
这个煊赫的永宁侯府还真真切切的存在，只要裴冕班师回朝，那就又是一个让皇族忌惮的权臣，她们柳家已经拼不起了。
她为了这次宫变已经赔上了所有的筹码，只要失败，她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和能力再来第二次。
裴冕似乎并不在意她听到了没有，已经在部下的搀扶下踏出了昭德殿，围在殿外的禁军纷纷主动避让，为他让出一条路。
这样的人，他们不敢拦，他的身后，是尊严被踏碎的皇族，是倒在血泊中没了声息的一国丞相，还有无数的文武百官。
这是庸朝的枭雄，今日的宫变让所有看清楚了一件事，裴家就算不仗势，也能欺人，就算没有精锐在都城，一样敢将皇后杀得血雨腥风。
站在昭德殿的台阶上，雨后的拂晓似乎有微光缓缓从东方出现，一切好的事情好像都在黑暗散尽之后会出现。
“冕儿在边境打了胜仗，马上就要风风光光地班师回朝了，他意气风发骑马过长街的样子，像我。”
此时的裴远霆在自言自语，好像能够看到自己那个桀骜不驯的儿子一身盔甲，骑着骏马，统率千军，他多想亲眼看一看。
但是他等不到了，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靠着强大的毅力，他这一生，回首过去，戎马之外，总有些人有些事忘不掉。
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裴冕的母亲，最大的愿望是儿子能够理解自己，最想要的结果是葬于边境，一生归于草莽。
“回府，等少主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