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第一人民医院。
陆泽卿和慕婉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赶过来，医生已经放弃了对沈万山的抢救，他在一间病房里，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
“为什么不抢救？”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慕婉的心脏狠狠的疼了起来。
他的身上到处缠着纱布，但是鲜血仍然在不断的渗出。
医生叹了口气，从医几十年，他什么样的惨烈情况没有看过？但是沈万山伤成这样还是很少见。
“他伤的太重了，从头到脚几乎没有好地方，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了，他现在只剩一口气吊着，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迹，他应该在等你，你跟他说说话吧。”
从门口到病房里面，不过几米的距离，可慕婉的腿如同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开。
陆泽卿揽着她的肩膀，扶着她走进病房。
“爸，我来了。”
慕婉坐在床边，握着沈万山的手，眼泪刷刷落下来。
听见她的声音，沈万山缓缓睁开眼睛。
他浑浊的眼睛里有眼泪流出，抬起满是鲜血的手，试图为慕婉擦掉眼泪，但是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手重重的垂了下去。
“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又带着极强的破碎感，慕婉听着，心脏像是被人揪起来一样疼。
沈万山转动眼珠，看向旁边站着的陆泽卿。
他立刻俯下身，哽咽开口。
“爸，我在。”
“泽卿，照顾好她。”
沈万山说不出太多的话，一开口，陆泽卿和慕婉都绷不住了。
陆泽卿不住的点头，随即转过脸去，用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眼泪。
再转过来的时候，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爸，你放心。”
慕婉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像是生怕他离自己而去。
“爸，你不要走好不好？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沈万山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嘴巴动了动，却只说出两个字。
“医馆。”
慕婉知道，他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和医馆。
“爸，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医馆的，你教给我的东西我都记得。”
听见这话，沈万山便放心了。
他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就这样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快，如同做梦一般。
慕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那张永远都不会再有反应的脸。
她想起多年前，爷爷也是这样，在她面前安静的离开。
如今养父也走了，她在这个世间的牵挂又少了一份。
她仍然紧紧地攥着沈万山的手，坐了很久很久，直到他手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
三个哥哥和周宁赶过来的时候，沈万山已经咽气了。
他们站在病房的门口，看着里面的场景，无不动容。
“婉婉。”
慕北亭走到她的身边，抬手放在慕婉的肩膀上。
慕婉没有痛哭，也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安静的坐在这里，整个人却如同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之中。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到妹妹，便一直站在他身侧。
空气仿佛安静了一般，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静静的陪着他们。
沈万山的身体凉透了，慕婉松开他的手，起身，走到门外。
她镇定的可怕，开始着手安排沈万山的身后事。
“你打算把爸安葬在哪里？”陆泽卿问。
“我爸是苏城人，就安葬在这里吧，其实他早就买好了墓地。”
“好，那我先联系殡仪馆，把人送过去。”
慕婉点头，“嗯。”
所有人都以为遇到这种事，慕婉会伤心的倒下，但是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脑子也十分清醒。
手下的人听见这事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送沈万山最后一程。
由于他死的惨烈，慕婉打算次日就安排他出殡。
陆泽卿在忙着配合警方调查此事，慕婉则留在殡仪馆，陪着养父。
周宁在走廊哭了一通后进来，一双眼睛红红的，像兔子。
“老大，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了，如果老爷子是被人害死的，我一定要将那个人千刀万剐！
“谢谢。”
慕婉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老大，你跟我说什么谢谢？我从小就没有亲人，遇到老爷子之后，把他当父亲看，这么多年，我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会去找他，如今他走了，我这心里……”
他说着说着又掩面痛哭，肩膀在不停抖动。
慕婉的手搭在他的背上，轻拍了两下。
“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周宁不住的点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万山的葬礼很隆重，毕竟在苏城，他的医术无人不知，他救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如今知道他的事，大家自发的过来送行。
慕婉租了一个最大的告别厅，也挤满了人。
沈万山的遗体旁，堆满了鲜花。
告别仪式结束后，慕婉送他去火化，看着养父被推进火化炉，那扇门关上，从此，她与养父再也见不到面。
火化完，工作人员将沈万山的骨灰送出来。
慕婉和陆泽卿戴着手套，亲手将他的骨灰捡进骨灰坛。
这个环节，陆泽卿非要跟她一起，说毕竟叫了他这么长时间爸，也算亲人了。
当天，沈万山安葬好，身后事都办完了。
紧绷的神经仿佛顷刻间放松了下来，陆泽卿开车回云城，慕婉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你说，人死后会怎么样？”她突然发问。
陆泽卿想了想，“可能，会变成一缕能量。”
“那他还会看到我吗？”
“会吧。”
两行眼泪没有任何征兆，悄然掉落。
她用指尖擦去泪痕，看着湛蓝的天空，眼泪一次又一次的模糊了视线。
回到云城之后，慕婉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起不来。
查不出任何病因，也说不清到底哪里难受，就是整日恹恹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医馆关了好几天，她整日躺着，什么都不干，甚至连饭都不想吃。
佣人送进去的饭又一口没动，她为难的看着林音。
“夫人，这……”
林音气鼓鼓的在沙发坐下，瞪了楼上一眼。
“马上就要过年了，沈万山死的这么惨，真是晦气，现在慕婉这个死丫头也半死不活的，还让不让人过这个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