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中午,按照我们京华那边的规矩,全家人必须在一起,还要做一桌好吃的,大鱼大肉,丸子牛肉什么的,好好地吃一顿。
然而,今年这情况难办。
边韶良是个不进厨房的人,而我也极少进。但总归不能在这一天我们两人出去吃,也没必要。
所以,没办法,我自己逼自己做了两个菜,一个鸡蛋炒西红柿,一个豆角炒肉沫,在厨房里整了两个小时,才整出来。
其中不算我做瞎的两次,最后赶在中午吃饭钱我能把这两盘菜安全地端上桌,已经尽了我的全力。
这时,我才想起我妈生前整日念叨我让我好好学习做菜做饭,我不当回事,现在她老人家不在了,我才想起,我就是想跟她学,也没机会学了。
而天生对做饭不敏感的我,面对厨房里的油盐酱醋,什么概念都没有。放多少盐,什么时候该放酱油,网上那些做菜的APP,说得都挺好的,但一到我上手,我就抓瞎。
边韶良看着我端出来的两道菜,感慨万千,“牧牧,为难你了。我……真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我都没给你做过饭。”
我闷声道,“你这不也是第一次吃我做的?”
他失笑,“对啊。我还真是有福气。”
我又紧接着说了一句,“你也有福气,我妈生前还没吃过我做的菜。”
边韶良被我的话给刺激地立马眼圈泛红,拿起筷子,哆嗦起来,“我这叫什么福气啊……”
两人相对无言,夹着我做的味道还凑活的菜,听着电视里主持人们激动热情地说什么新年快乐,年三十大餐该怎么吃,再对比我家桌上这两个可怜兮兮的菜,我忍不住有些难过。
中午吃完收拾好,我又陪着边韶良看了会电视,便劝他回房休息,晚上看春晚要有精神。
我回到房间后,把自己蒙在被窝里。
说实在话,到现在开始,我才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
以前我妈在世的时候,我妈是我的天,现在我是边韶良的天。
卡上的钱越花越少,过了年,我得再去找份兼职,这样才能付得起边韶良的医药钱。
黄伯伯那里说帮他打离婚官司,只要官司赢了,到时候拿回多少钱,再给黄伯伯这都没什么问题。
三十晚上吃饺子。
这好办,我早早地从超市买来饺子,煮熟就能吃。
边韶良吃了满满一大碗,我也吃了好多。快速收拾完,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几个全国知名的主持人一身红色出现在屏幕的时候,边韶良感叹地说,“以前你妈这时候还在打扫卫生,我喊着她坐下来看春晚,她总是嘴里答应,手上还拿着拖把又把地上拖一遍。她说大年初一不能打扫卫生,必须要赶在年三十晚上扫完。”
我鼻头一酸,那时候多好啊。
家里就我,我妈还有边韶良。
边韶良忙了一年,也就过年这几天会在家呆着。我妈心情格外地好,早早地把年货买好,给我买新衣服,给边韶良买新衣服。
我对那时候的记忆全是美好的。
“之前住的那套别墅,房间多,有些人都不住。你妈有强迫症,非要全部打扫干净。我让她请个阿姨帮忙,她非说家里就是家人住的地方,来个外人不舒服。”
“爸,以前的事就别说了……”我脱口而出。
边韶良一愣,转脸看着我,“牧牧……你叫我什么?”
我有些不适应,别开脸,低声道,“今天除旧迎新,过去的就过去吧。别再提了。”
边韶良哆嗦地拉过我的手,嘴里不住地说,“好好好!”
我想起那套别墅已经被梁娜卖掉,这件事情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不然又惹得我爸不开心。
说是看春晚,我爸看到十点就困地不行。我扶着他回房睡。
之后我把客厅的灯都关了。看着电视屏幕里那些欢声笑语,脸上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我妈一个人在地下,不知道冷不冷,不知道今晚有没有饺子可以吃。
她在的时候,这时候,一定是给我端来各种坚果糖果,让我吃。我就是这么大了,还拿小孩子一样宠我。
现在没人宠我了。
我抱住自己的双膝,默默听着电视里的笑声,在12点新年钟声敲起的时候,我泪流满面。
新的一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一点?
大年初一,我跟我爸去逛上津的花市。
按理说,这时候,家家都在走亲戚,然而我们在上津没什么亲戚。
我爸这边的亲戚以前都走动地不多,现在更不会。
我们父女两人趁着天气好,便去花市走走,看看生气勃勃的花儿,心情回好点。
冬日的太阳总是最受欢迎的。
我们去了花市才发现,这里人山人海,到处张灯结彩,各种绿植盆花全部被商家摆在门口,供人观赏挑选。
我爸心情很好,拉着我说要买发财树,要买年桔,各种要买。
我劝着道,“爸,现在咱家就那么小,买太多了,放不下。”
我爸一愣,“是啊。我都忘了。那这盆发财树得买了。做生意就是要讲究个大吉大利。”
我苦笑,只能听他的话,掏了几百块,买了一盆超级大的发财树。
告诉店家我的地址,让他晚一点送过去。
他现在公司都被人给夺了,做什么生意啊。
然而,这话不能在今天说。毕竟是新年第一天,不能生气。不能伤心。
我跟我爸在花市里跟着人流逛来逛去,我挑了一捧的鲜切花,付了钱,转身喊我爸的时候,发现人不见了。
刚才我进去付账,专门叮嘱他不要走动,这里人太多,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挤散了。
然而,人真就突然不见了。
我急得连花都不要了,喊住店家问,“你看见跟我一起的老头没?刚还站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
店家被我问得一脸懵逼,“小姐,今天人这么多。我记不住啊。”
我急地转身就开始大喊,“爸!爸!”
然而,回应我的全是挤挤攘攘的买花卖花声。哪里看得见我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