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透过片场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却觉得浑身发冷。手里攥着顾晏辰写的走位纸条,字里行间的专业建议像重锤,敲打着她仅存的底气——距离下午的拍摄只剩三个小时,她既怕按“技巧”演丢了阿秀的“魂”,又怕坚持“野路子”被顾晏辰当场换掉。
“丫头,还在愁呢?”刘叔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塞到她手里,“先吃点东西,空着肚子想不出办法。顾老师虽然严,但他刚才给你写纸条,说明他还是看好你的。”
苏晚接过粥,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却没什么胃口。她盯着纸条上“情绪递进要自然”几个字,突然想起早上路过顾晏辰的专属排练室时,看到里面亮着灯——那间排练室在片场最角落,隔音好,设备齐全,顾晏辰每次来都会在里面待上两三个小时,打磨角色细节。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出来:能不能去排练室附近,看看顾晏辰是怎么演的?
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她没受过专业训练,没人教她怎么“情绪递进”,怎么设计走位,可顾晏辰是影帝,他的表演就是最好的教材。只要能近距离观察,哪怕学一点皮毛,说不定也能救下午的戏。
苏晚放下粥,快步去找场务张哥。张哥正坐在树荫下抽烟,看到她过来,眉头立刻皱起来:“又有什么事?别耽误我干活!”
“张哥,”苏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诚恳,“我想申请去顾老师的排练室附近打扫卫生,那边好像好久没清理了,我怕影响顾老师的心情……”
张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挺会来事?不过顾老师脾气怪,不让外人靠近排练室,你可别没事找事,要是被他骂了,我可不管你。”
“我保证不打扰顾老师,就远远打扫,擦个玻璃,整理一下门口的杂物就行!”苏晚赶紧保证,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
张哥摆摆手:“行了行了,去吧,别出幺蛾子。”
苏晚道了谢,拿着抹布和水桶,快步往排练室走。越靠近,心跳越快,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排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顾晏辰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正在念《浮城》里男主的台词——他似乎在尝试不同的语气,第一次带着隐忍,第二次多了几分决绝,第三次又添了丝无奈。
苏晚屏住呼吸,拿起抹布,假装擦排练室门上的玻璃,眼睛却透过玻璃,死死盯着里面。
顾晏辰站在排练室中央,没穿戏服,还是那身深灰色西装,却完全沉浸在角色里。他手里拿着剧本,却没怎么看,只是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角色的情绪。几秒后,他睁开眼,眼神瞬间变了——刚才的冷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男主的挣扎和痛苦,连嘴角的弧度都带着戏。
他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到窗边时,突然停下,手指轻轻搭在窗沿上,指节泛白。这个动作很小,却把男主内心的压抑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晚赶紧掏出藏在口袋里的小本子,趁着没人注意,快速记下:“情绪转变时,先闭眼找感觉,再用小动作(比如握窗沿)强化情绪,脚步放慢,体现内心挣扎。”
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她却觉得这声音像惊雷,生怕被里面的顾晏辰听到。
擦完门玻璃,她又假装整理门口的杂物,耳朵竖得老高,听着里面的动静。顾晏辰似乎在和自己对戏,一会儿是男主的台词,一会儿又切换到对手的语气,声音的高低、节奏的快慢,都把握得恰到好处。苏晚跟着在心里默念,模仿他的语气,试着感受那种“情绪递进”——从平静到激动,再到压抑,不是一蹴而就,而是像水流一样,慢慢积累,再慢慢释放。
“砰!”
水桶不小心被踢倒,水洒了一地,苏晚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排练室里的声音瞬间停了,紧接着,门被拉开一条缝,顾晏辰的侧脸露出来,眼神冷得像冰:“什么声音?”
苏晚赶紧蹲下身,拿起拖把,头也不敢抬:“对不起顾老师,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桶,马上就清理干净,不会打扰您!”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手心全是汗,生怕顾晏辰赶她走。
顾晏辰没说话,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小本子,又落在地上的水渍上,几秒后,门被重新关上。
苏晚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赶紧拖干净水渍,不敢再停留,抱着水桶和抹布,快步走到不远处的拐角,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刚才顾晏辰的眼神太吓人了,可他没赶她走,是不是意味着……她还能继续在这里“偷师”?
休息了几分钟,苏晚鼓起勇气,又回到排练室附近,这次她更小心了,只敢在窗外的走廊打扫,耳朵却紧紧贴着墙壁,捕捉里面的每一个声音。
顾晏辰似乎在调整一段情绪爆发的戏。他先是低声念台词,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一句时,突然提高音量,却不是嘶吼,而是带着哽咽的爆发力,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苏晚隔着墙壁,都能感受到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她赶紧在本子上记:“情绪爆发不是喊得越大声越好,要带着哽咽,有层次感,让声音里有‘痛’的感觉。”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苏晚的小本子记满了半页,全是顾晏辰的表演细节——怎么用眼神传递情绪,怎么通过呼吸调整节奏,怎么用小动作强化角色……这些都是她之前想都没想过的,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苏晚,你在这儿干嘛呢?”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苏晚吓了一跳,手里的小本子差点掉在地上。回头一看,是顾晏辰的助理阿哲,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正看着她。
“我……我在打扫卫生,”苏晚赶紧把小本子藏到身后,语气有些慌乱,“张哥让我来的,我没打扰顾老师。”
阿哲看了看她藏在身后的手,又看了看排练室的门,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顾老师快出来了,你要是打扫完了,就先走吧,别挡路。”
“好,好!我马上走!”苏晚赶紧拿起工具,快步离开,心里却七上八下——阿哲是不是发现她在偷师了?他会不会告诉顾晏辰?
回到自己的休息角落,苏晚赶紧拿出小本子,反复看着刚才记的内容,结合顾晏辰给的走位纸条,在脑子里一遍遍地模拟下午的戏:从门口走到书桌,三步停顿,第二步抬头时,眼神要带着倔强,第三步弯腰时,手指要轻轻攥紧衣角,体现隐忍;求情的台词,前半句要带着恳求,后半句要添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声音从低到高,再慢慢压下去……
越想,心里越有底。她甚至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试着走了一遍走位,念了一遍台词,感觉比早上顺畅多了,情绪也能自然地递进。
“苏晚,该去片场准备了!”场记的声音传来。
苏晚深吸一口气,把小本子藏好,攥紧拳头,往片场走。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第一次觉得,下午的拍摄或许没那么可怕。
可刚走到片场门口,就看到林薇薇和她的助理站在那里,林薇薇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哟,苏晚,听说你上午去顾老师的排练室附近‘打扫卫生’了?怎么,还想偷师啊?可惜啊,不是谁都有那个天赋,学了也白学。”
苏晚心里咯噔一下——林薇薇怎么知道她去了排练室?是看到了,还是阿哲告诉她的?
“我只是打扫卫生,没别的意思。”苏晚冷冷地说,不想跟她纠缠。
“没别的意思?”林薇薇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下午的戏,就算你偷学了点东西,也演不好。顾老师那么严,你肯定会被换掉的。”
说完,林薇薇转身走了,留下苏晚站在原地,心里又慌了起来。
林薇薇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她偷师的事会不会被顾晏辰知道?顾晏辰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不诚实,更不认可她的表演?
下午的拍摄越来越近,片场的人越来越多,顾晏辰也从排练室走了出来,正和张导讨论着什么。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苏晚,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来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
苏晚攥着小本子,手心全是汗。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自己偷学来的技巧能不能用得上,更不知道,这场赌上母亲医药费的戏,她到底能不能赢。
而她没看到的是,顾晏辰和张导讨论完,目光又落在她身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