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早膳，开开心心地开始，气氛低沉地结束。
沈襄王夫妇先行离开去了军营，沈元纾让江乐容先回房歇会儿，自己要与沈知妤说些话。
此刻，主厅里只剩下了兄妹二人。
“哥哥，你说如果我回了梧州，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京都呢？”沈知妤看着厅外枝叶繁茂的常青树，低声问道。
沈元纾道：“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沈知妤没有回话，目光有些空。
沈元纾叹了一口气：“可是，我们阿妤从来都是最懂事的，等到了你真的想回来的时候，又会有许多顾虑。”
沈知妤低下头。
兄妹总是最了解对方的。
即便沈元纾缺失了陪伴在妹妹身边的两年多时间，他也依旧是最了解沈知妤的那个人。
她若要回来，必得有兵将一路护送，以父母对她的疼爱程度，护送人数必不能少，这些兵将其送回京都再折返，耗人耗力不说，于名声上也会有碍。
沈襄军是为边地安危而设，为保家卫国而设，并不是襄王府的私兵。
虽然皇舅舅不会在意，父母为了阿妤的安危宁可被他人议论，可阿妤不会任性地让沈家有任何落人口舌的机会。
同样，若阿妤在京都想要回梧州了，皇祖母和皇舅舅也必会派禁军一路护送，陛下下令，不会有人胆敢议论，可阿妤自己也是极不愿麻烦他人的性格。
思及此，沈元纾又无声叹了口气。
他的妹妹若能任性一些，活得当比现在要快活许多。
哎？等等！
不对！
阿妤现在的样子恐怕不光是因为舍不得皇祖母！
沈元纾脑中瞬间拂过昨晚他回房时眼前一晃而过的景象。
昨晚，他路过侧院时好像看到了自己妹妹和荆越的身影，只是当时天色已暗，他喝得实在是有些多，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并未当回事。
现在想来，再联系自己妹妹对那个荆越早就上了心，沈元纾心中警铃大作！
“阿妤，你不会是因为他吧？”沈元纾眯了眯眼，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沈元纾没有说名字，但他们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沈知妤骤然被戳破心事，眸光闪了闪。
“你！”沈元纾一口气提上来，又不好发作，憋闷得紧，“你竟是为了……”
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见哥哥已经知道，沈知妤干脆也不隐瞒了，有些委屈地转过身面朝沈元纾，嘴巴都拉了下来：“哥……”
沈元纾有些头疼，自己的妹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了荆越。
“首先，对于你未来的夫君，哥哥和爹娘最看重的并非是出身，哥哥也一直很欣赏荆越。”
“哥哥有感觉，他非池中之物，京都的禁军中郎将之位非他所求，他总有一天会离开京都。若是来了南境，一切都好，可若是回了北地呢？若是被派去了西境呢？届时你又该如何？跟他一起吗？南境是你的家，京都有护着你的人，其他地方你叫爹娘如何放心，如何舍得？”
“可是哥哥也说，他可以来南境……”
“阿妤，你自己也明白的，那是最小的可能。除非，你去求皇舅舅。可你真的会去求吗？你甚至都不敢跟爹娘说，就怕爹娘事事依你，一切为了你，不惜违背皇舅舅本意去请旨将荆越调到沈襄军。”
沈知妤懂的。
她就是明白，才一直自欺欺人地将一切阻碍抛之脑后，任性地只追随当下的心意。
她放纵自己去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他，是这些年来最大的任性。
北地世族门阀众多，无论是军中还是官场，被权势倾轧得一片混乱，西地流匪不断，西境又常年与西盛边军摩擦不断，折损严重。
皇舅舅这些年打压世族，扶植寒门，培养亲信，为的就是逐渐将西北两地重新整顿，牢牢把控。
荆越是他看重的人之一。
所以未来，他会被派往两地任意一处，但不太可能是南境。
南境有沈襄军，是陛下最信任的军队，又怎会再安插人进来呢？
所以，除非沈家去求陛下。
可她不能这么自私啊。
“好了，别愁眉苦脸的了，这么漂亮的脸都快皱城小老太太了。”沈元纾哪里能见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捏了捏她的脸，“你要真这么喜欢，大不了就选西地嘛，比起京城，离梧州还近些呢。”
说着，又弹了下她的脑门：“小小年纪，想那么远做什么？你现在要想嫁人，哥哥还不同意呢，怎么说还得再等三年。”
沈知妤吃痛得“嗷”了一声，揉了揉额头。
被沈元纾这么一闹，她心里的烦闷也散去了不少。
哥哥说得没错，来日方长，她确实是想太多了。
沈知妤不是个会跟自己过不去的性格，还是觉得享受当下才是主要，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
她和荆越若真能走到最后，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西南二地来回跑嘛。
自我宽慰成功的沈知妤终于又扬起了笑脸，“哥哥，我想通了！”
“好，想通了便好。”沈元纾也不由露出笑意，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折腾了这么一番，迟来的困意终于袭来，沈知妤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哥哥，我先回房休息了。”
“走吧，哥哥也要回院子了。”
兄妹俩顺路同行，沈知妤又问起江乐容。
“嫂嫂也会跟哥哥回梧州吗？”
“嗯。”沈元纾点头。
“要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还里京都这么远，嫂嫂定然会不习惯的，哥哥你要多多照顾她的情绪。”
她这般苦口婆心的模样，倒像江乐容的娘家人了，沈元纾忍俊不禁道：“你自己的事想通了就来操心你嫂嫂了？”
沈知妤哼了哼声：“我这是提醒你，你军中事务繁忙，家中总有疏忽的时候。”
“那你也别考虑了，直接和我们一同回梧州，有你在，你嫂嫂定能安心许多。”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我呢！”沈知妤瞪大眼，“哥哥，从前你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好了，同你玩笑的，你的决定哥哥不会干预，你嫂嫂那里有哥哥负责，不会让你这个小孩子操心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及笄了！”沈知妤瞪他。
沈元纾敷衍应和：“是是是，不是小孩子了，都知道思慕他人了……”
“沈元纾！”沈知妤气得要跳起来，又怕方才的话叫人听见，压着声音扯他袖子，“你小声些……”
“沈知妤，你就算长大了也不能对哥哥直呼其名知道吗？”沈元纾毫不留情地又敲了下她的脑袋，“没大没小！”
“哼！”
沈知妤不想理他，捶了他一拳，与他分道扬镳往自己院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