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秦国最不受宠的公主,众人皆知他是皇妃与侍卫通奸产下的孽种。
初见他时,一身血衣,满身煞气,夜闯她母亲宫中。
用剑直指她的胸膛,面具下的眸子深邃冰冷,他用不容反抗的语气命令她准备药物和衣物。
不知怎的,尽管这人满身杀气,却令她并不感到惊慌。
聪慧如她,借口葵水至,遣散了侍卫,让侍女准备水沐浴。
为了给他疗伤,她又假意被水滑倒,摔在碎裂的花瓶上,两条手臂上满满的瓷片成功换来伤葯。
随后一勺一勺喂予他。
他抿紧双唇,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熔化。
她叹息一声,指了指手臂上渗血的白布,“我不问你来是何意,但我今日于你有恩,日后无论如何,只求我父母一世安康。我愿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伤愈,他将要离开。
临行前寒光出鞘,削落她肩头一缕黑发,仔细绑好放进怀里。
随后将剑鞘递给她。
“这便算做定情信物。今后,你若他嫁,我必将屠尽你举国上下。”
他确实应了当初的承诺,就算攻破城池,也放了她的父皇和母亲,因为母亲此生最爱的男人,只有一个。
她不过是父皇为了推开母亲找的借口。
于是,她便成了他的女人。
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他解释这些是大臣们的女儿和各国的公主,因他根基不稳需要先套住这些臣子。
她自嘲一笑,将剑鞘压在箱子底处,再也没拿出来过。
秦皇就算再如何不喜欢她,但她终究是被他护在羽翼下的女儿,如何斗得过那些已经身经百战的妃子。
就算被他日日带在身边她终归只是个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做不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出征前,他拉住她的手,郑地有声道:“待我凯旋而归,便立你为后。”
她忍痛笑着点头:“我等陛下回来。”
世事难料,她本以为此次征程又要半年,未曾想到那小国皇帝自知打不过,愿和亲以保安宁。
原本准备好的计划只得推迟。
“他又带回来一女子。”
已经成为皇后的她,头戴凤冠身披霞衣,美艷的不可方物。
可此时美人脸上,却挂满了失落。
侍女是她幼时救回的孤女,与她没大没小惯了,闻言修剪花枝的手不停:“我早就同你说过,自古帝王多薄情,你却天真的以为他会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是愚蠢至极。”
她笑了笑,却眨落了眼角的泪水,“是啊……”
侍女见状慌了神,半晌蹦出一句:“说不定他跟别的帝王不一样呢。”
她扑在侍女怀中大哭一场,彷彿要将这十几年所受的委屈一并宣泄出一样,哭的撕心裂肺。
几日后。
几个刚伺候完皇帝更衣的婢女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近日的新鲜事,比如皇后几日前性情大变,脾气捉摸不定,连笑容都几乎看不到了。
暗卫也将此事告知了他,连同几天前的哭泣。
他却不在意的摆摆手,只当她烦闷了,命人给她送去了不少民间的小玩意儿。
又一头扎进了成山的奏折中。
她又一次清醒过来时,已经昏迷了半个月。
将近一个月未好好进食的她,已经枯瘦如柴。
侍女含着泪一遍遍提醒她,“公主,您再不下手死的就是您了!”
她轻轻摇了摇头,连说话都费力了,“我自知时日无多,你把葯给我,我要去见他。”
侍女却擦了把眼泪站起来,眼里是少见的狠厉:“你不去!我去!”
“山竹!你要违背本宫的旨意吗?!”她用尽全部力气厉声喊道。
往日甜美如黄莺的嗓子,如今粗粝的如同八十老妇。
山竹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谢图南!你都这样了还要护着他?!秦皇听不到他的死讯你体内得蛊虫便日日折磨你!等你病入膏肓连我都救不了你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似乎是被侍女的样子吓到了,她气势一时间弱了下去。
侍女狠狠地一咬嘴唇跑了出去。
“我要见君主!放我进去!”
侍女抓着侍卫的手臂不放手,大有一副你不通报我就不撒手的意味。
总管见状急的手都发抖了,怒斥侍卫:“你们都干什么吃的?!不把她拖走扰了陛下休息,看你有几个脑袋够掉!”
侍卫忙遵命,捂住侍女的嘴将她拖远了些。
侍女正欲动手,余光扫到不远处一红衣女子缓步而来,顿时泪如泉涌。
推开侍卫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她身前伫立,似是喘不过气一样,深吸了两口气才问:“……你从哪儿拿到的?”
她轻笑一声,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吸引了侍卫的目光,只一眼便愣住了。
他突然想起进宫前,隔壁穷酸书生经常念叨的诗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当真是,绝代佳人。
她朝侍女眨了眨眼,道:“你藏东西的地方,十几年都未曾变过,我如何找不到?”
侍女右手紧紧握住,指缝依稀咔咔作响,“你可知道此葯对身体的损害?”
“我自然知道。”
“那你就去啊!看看你的好皇帝在干什么!”侍女崩溃喊道。
女子走到门前,总管侍卫跪了一地:“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开门。”
总管还想阻止,抬头遇上皇后布满血丝的双眼后,微微叹口气,让小侍童开门。
御书房的大门在她眼前缓缓打开。
她见到了正在看奏折的夫君,和他怀中的酣睡的女子。
喉咙的瘙痒让她忍不住低头捂脸咳了几声,声音打断了正在走神的君主,他抬头看到了鼻下一抹嫣红的她。
“皇后!”他猛地站起来,快步上前扶住她。
山竹站在总管旁边泪如雨下,胖胖的总管象是看出了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便不再言语。
女子被动作惊醒,媚眼如丝地娇声道:“皇上~您这是做什……”
女子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入腹部的匕首,匕首淬了毒,只一息她便倒了下去。
暗卫完成任务后,悄无声息地将尸体带了出去。
“陛下……您可曾……爱过我?”
她被体内得毒折磨的痛不欲生,却执拗的拽着他的衣领想要知道结果。
他丢掉了往日的沉稳,如同惊慌失措的孩子,“太医!快传太医!”
“图图,图图,你看着我,我一直爱着你啊。”
他抓着心上人的手叫着她的乳名。
“撒谎……我嬷嬷说过,爱一个人……这辈子就只会和这个人在一起……”
她呛出一口血,呼吸弱不可闻。
“我没有,图图我没有,我只是想……”让天下太平好与你厮守。
他如同困兽般呜咽出声。
她弯了弯眼睛,笑着用染血的手,擦拭他脸上的泪痕,手却还未用力,就已经失了力气,只留下一句背风吹散的:“书浪,我不愿你同别人在一起啊。”
潮河218年,云后蓦,云帝大悲,举国哀悼。
后不顾群臣阻拦,遣散后宫,一众嫔妃在回家途中遇刺,无一幸免……
一时间偌大的后宫,竟是无一人居住。
潮河二十年,云帝收养昔日同胞弟弟之子立为储君。
潮河二十二年,边关危机,云帝御驾亲征大获全胜,缺遭歹人毒箭,病。
潮河二十三年,云帝带病出征,身边多了一白衣侍郎,据说此人日日与云帝同吃同住。
潮河二十五年,云帝一统天下。
潮河二十六年,云帝病重,临终前将皇位传给太子,改国号为潮行,称月帝。
念帝王较小,其生父为摄政王辅佐。
“图图,你来接朕了?”
未到而立之年的他,瘦的只剩皮包骨。
英俊的面容如今看着倒是有些吓人。
干瘦的手指微颤着抬起来,想要触碰那个顾盼生辉的女子,却扑了空。
“也是,朕如此负你,你怎还会记得朕?”
“书浪觉得要如何补偿图图?”
这声音如同少年时他说这话时少女的疑问一样。
他轻笑道:“自然是余生只听娘子一人的话。”
“那书浪可要说话算话!”
“好……”
他笑着闭上了眼睛。
潮河二十六年,云帝崩,葬入皇陵,途中却遭他国反党袭击,白衣侍郎当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