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黑压压的，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沉重的让人难以喘息。
白帝在床边站定，轻轻叹息，“你们本是斥神后代，这天下唯有你们才能拯救啊，只可惜世人愚昧，都蒙了双眼……”淡淡的金色萦绕在他身侧，他伸出右手，翻开手心，两颗璀璨夺目的金丹缓缓漂浮到苏辞书与栖梧凤上方。金丹肆意挥洒着金色的光芒，洗礼着两人，缓缓地改变着他们身上的外貌。
例如苏辞书的眼睛，栖梧凤的容颜。
从每一根发丝，到每一寸肌肤，彷彿重新被刻画一般，都有了生命，通了灵，入了仙。渡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两人鬼斧神工的脸完美的如同天底下最美的璞玉。
身体从床上缓缓升起，与金丹融合的那一瞬间，狂风乱了两人的发丝，吹起了衣衫，孕育着天下最纯凈的力量。
剎那间，白光自他们身上炸开，成了永恒。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两人尽管与之前不同，但每个人都知晓，就是他们，但又好像不是了……
“花仙子……她就是花仙子……”白馨捂着脸，嘤嘤地哭了起来。
仔细一瞧，栖梧凤脸上的疤痕早已抹去，光滑如玉，容颜更加俊郎，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一分凛然，犹如历经战场的将军，苏辞书的容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加精致，透着难以言说的诱惑。那两张脸……太像了。
是他们？又或许不是他们？
睫毛轻颤，他们两人是同时醒来的。苏辞书睁开颤抖的双眼，模糊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茫然一片，然后落在那仙风道骨的老头身上，脑子里忽然炸开一团。
栖林雀是谁？谁是栖林雀？我是谁？谁又是我？
馄饨不堪的脑中乱成了一团，苏辞书的身份似乎离她越来越远，然后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师父……”她的唇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昔日的记忆在脑海里复甦，绘成一副一副完整的画面。
“栖林雀啊……”白帝叹息一声，伸手想要去轻拍她的头，却在半空中止住了。他微微一声叹息，摇头的瞬间，眼中似乎含着泪水，“也是我无能，改不了你的命格……”
苏辞书心里一阵哽咽，愧疚之意升起。她垂头沉默着，身侧的栖梧凤叹息一声，沉默着揽她入怀里，紧紧抱住。十指轻抚，交缠，缠绵之间满满的眷恋。
“师父的大恩大德，栖林雀没齿难忘。”她低声，越发哽咽。
“哎，你也不必唤我师父了。”白帝叹息一声，“我早已说过，你与仙界为敌之时，你我师徒缘分便尽。我用尽千方百计，终究是留你不得。我白帝高傲了一世，自以为能改天下之命格，却独独奈你不何……罢了，天命如此。”
白帝一拂衣袖，转身背对着他们二人，那身影有些清瘦。也正是那瘦弱的后背，为她撑起了一片天地，任她肆意妄为，始终如一，宽容如父……栖林雀心里顿时被人划了一刀，疼得抽气，脸色也变得苍白。
“小妹……”栖梧凤的声音有些嘶哑，幽深的眼眸好似隔了几千年的深沉，泛着淡淡的痛。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却触到了一片冰冷的肌肤。
苏辞书全身都发冷，她不抬头看白帝，也不垂头看栖梧凤，流转的目光落在别处，好似目空一切，又好似孤独无依，“师父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彻底断绝关系吗？”
无嗔无怨的声音冷冷清清，却让听的人感觉到了心痛。白帝叹了一口气，“我已无能为力，希望你不会怨恨我。”
苏辞书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发颤，“你护了我这么些年，也终究是累了，我不会心存怨恨……你走吧。”
白帝垂眸，竟是没有说话反驳，手中凝起两道光芒，一道殷红，一道白亮，红色化作凤隐剑，白色化作龙鸣剑，两两交缠，相辅相成。“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他放下龙凤双剑，一拂长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屋子里的人全部都惆怅了。谢图南闭上了双眼，不肯泄露一丝情绪，梦非寒目露担忧，看向苏辞书。白宣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一直云里雾里，他怀里的白馨却颤抖了起来。
“花仙子……你怎么能那么对白帝爷爷，你知不知道他……”白馨低低地哭了起来，“他宁愿损耗千年的法力，也要将我送入凡间，偷出四季荷种子，以天地灵气孕育出四季莲子，只为在你大难当头之时，为你渡劫……”
一颗滚烫的泪落在了栖梧凤手心，他猛地心中一痛，起身捧起苏辞书的脸，发现她竟然哭了，他心疼地拥她入怀。
她的眼神渐渐涣散了，只是轻轻呢喃；“我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愿再连累他了。
让他回去天庭，做他高高在上的白帝，无需因为她的过失，而背负千古骂名。
让他回去天庭，在那群仙人中赫然一世，蔑视苍生，无需因为她的罪名，而放下姿态，央求别人。
让他回去天庭，继续他的逍遥仙旅，闲暇肆意，淡然一生，无需因为她的软弱，而累了他半生。
师父，你教徒如此，是否已经心灰意冷了呢？可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地为她铺平前路……
谢图南一直冷眼看着，不吭不响，然后转身离开，带走一室冷意。梦非寒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看着苏辞书二人，有些不是滋味，哑然失笑道；“哎呀，刚才那老头居然说我是北极战神……啧啧，这么荒唐的笑话，我竟是信了。”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头，也转身跟着离开了。
锦色的衣袍在他脚边晕开，他带了一身的儒雅，带走了一丝凉意，也带走了心底淡淡的伤。
前一世不就已经知晓结局了吗？可为何还要飞蛾扑火，甘之如饴呢……
他大步离开，手中的扇子拍得“哒哒”作响，只余下一声叹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
他抬头瞧着前边同样颓废的某人，心里似乎也不那么难受了，便出声道：“前面的那位仁兄，看在咱们同病相怜的份上，咱们来一局棋子吧！”
薄薄的唇只吐出了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