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柴火烧的噼啪作响,昏暗的火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皆是疲惫之色。
昏迷了许久的苏曼儿渐渐转醒,一声呢喃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苏辞书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连忙跨过去,将她扶起来,“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苏曼儿点点头。趁着等水的功夫,打量了一下其他人。离她最近的是一身素衣的男子,背对着她,身形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了。离得远一些的,是梦非国的太子,梦非寒,他旁边坐着的那人许是他的随从。
苏辞书取了一个破碗,从柴火上的土锅里倒出一些热水,然后小心地吹凉,再递到苏曼儿嘴边。苏曼儿大口喝下,像一只缺水的鱼一样,然后靠在苏辞书身上,不言一语,微微闭上眼睛,疲惫至极。
山洞里所有人都沉默地有些异常,彷彿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
一阵风轻轻吹入山洞,在这开春之初已经不算太冷了。
守在洞口的梦非寒忽然开口道:“来了。”
凤栖依旧不动如山,苏辞书有些疑惑地抬头,苏曼儿闭上的眼睛,又重新睁开。
黑暗里,好像缓缓走进一个人,又停在了黑暗处,“阁主,随我们回去吧。”
苏曼儿点点头,虚弱地开口,声音嘶哑,“一切都还好吗?他……他也还好吗?”
“已经服了半月的雪莲,不出一个月就能苏醒。”
“嗯,你们小心服侍,我已经拿到续命八丸了,不希望半途中再出什么乱子。”苏曼儿宽下了心,又道:“菊冷然那边怎么样了?”
“落下了悬崖,属下已经派人去寻了。”
苏曼儿全身一震,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从山洞到同阳城,因为苏曼儿有伤的缘故,整整用了大半个月。回到大渝时,也就恰恰错过了年关。
苏辞书因为皇上那边逼迫的缘故,就留在了同阳城,为了保险起见,她修书一封给谢图南,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凤栖也住了下来,没说离开,也没说要走,弄得苏辞书一天到晚神经兮兮,半刻钟看不到他就心里发慌。梦非寒的留下,让所有人都很意外,只是他每次都笑着不说,也没人知道缘由。
转眼间苏曼儿的伤已经好了,只是三天两头地往外跑,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凤栖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面都不愿意露。再说梦非寒就更不可思议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既不回去,也不差人报平安,还悠闲的泛舟游湖,题诗作画。如此一来,苏辞书就无聊了许多。
如此稳固的局面,是被一个下人打破的。那时候正在吃晚饭,他凑到苏曼儿耳边耳语了几句,苏曼儿立马变了脸色,“噌”地起身离开。
苏曼儿大步朝着某一处走去,焦急的神情中又难掩一丝欣喜,“什么时候找到他的?”
“半个月前。那时候他伤的很重,所以停留了许久。”
苏曼儿听了他的话,又有些忧心忡忡,“伤的多重?还能复原吗?”
“五脏六腑皆伤,断了几处经脉,腿骨折地有些严重,菊公子不是练武之人,体质较弱,恐怕是要废了。”
苏曼儿踏上台阶,每一步都走的沉重,“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续命八丸。”
推门的手僵住了。那四个字砸在苏曼儿心头,泛起了惊涛骇浪。“如果……如果没有呢?”
那人似乎是想了一下,“许是活不过三月了。”
门,最终还是被推开了。
她一步一步地走近床边,那张苍白的容颜映入了眼里,睫毛轻颤间,还是美得那般倾国倾城。
“我知道你都听见了。”苏曼儿沉重地开口,声音有些暗哑。
蝴蝶一般美丽的睫毛颤动了起来,一颗珍珠般的泪,就那样直直滑过他的眼角,盛满伤痛。
“对不起。”
淡淡的语气,却好似最利的一把剑,插入了菊冷然的心脏。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就不能骗骗我吗?骗我三个月,或是骗我你也曾犹豫过。”
“对不起。”苏曼儿别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咳咳……”菊冷然冷笑了一声,“对不起什么?是对不起你摔了玉佩,还是对不起放弃了我?”
“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有什么遗言吗?”
“还有三个月啊,你就这般坦然想着帮我收尸了,呵呵……”菊冷然笑得有些喘不过气,明明痛到了极致,还是固执地抬头看着那人的脸,“我还能有什么遗言呢?最恨的人已经死了,最爱的人却对我不屑一顾,这世间我也没有什么可留恋的,早早地去了也好……”
“菊冷然。”苏曼儿的声音有些生硬,“是我对不起你,不该摔了那玉佩,所以不管你提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的。”
菊冷然的笑容冷了,说出话带着一股莫名的恨意,“可我偏偏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让你内疚一辈子,记住我一辈子。你若想帮我做什么,就连那续命八丸一起毁了吧!”
“菊冷然!”苏曼儿最终还是发了怒,“我说过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真的恨我……”她抽出靴子里的匕首,递到他手里,“那就一命抵一命!”
菊冷然看着那匕首发了愣,“那续命八丸对你就那么重要吗?连命都可以舍。”
“你不需要知道。”
他看着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想明白了。你告诉我那药丸是给谁的,我就不再折腾了。”
苏曼儿犹豫地别开了眼睛,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菊冷然吃力地笑了笑,“我懂了,你走吧。以后别来扰我清静了。”他固执地转过头,闭上了眼睛,即使疼入了骨髓,他嘴角的笑意也未曾消去半分。那是一种自嘲的笑,越是痛到了极致,越要笑得灿烂,已是最后的芳华。
苏曼儿在床边站了许久,最终还是一声“对不起”,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门。
菊冷然紧闭的眼角微微湿润了,夹杂着苦涩的笑。
你愿意以命抵命,却不愿透露他的半分信息,你带他如宝,却待我如泥。有谁天生就是让别人作践的?我也曾经一度以为习惯了,却原来……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