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足了饭菜,苏图南抓起包袱,没有道别便走了。发挥衣袖,一切尽在不言中。
故作洒脱的拂起长袍,一脚刚出“云来客栈”,就一眼瞧见了门口伫立的寒非公子,瞬时脚步一滞。
心里还装着刚才答应苏曼儿的事,回头一撞上他坦然的视线,苏图南自然有些尴尬了。她自命不是皮薄的人,可是每次一看到寒非,脸皮就厚不起来。
默默地收回嚣张的步伐,垂头企图从旁边悄悄过去,忽然……
“宁姑娘。”
一听寒非唤住了她,苏图南瞬时头皮发麻,一直麻到脊梁骨。她强扯起嘴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异常,回头嘻哈笑道:“寒非公子,有事吗?”
寒非微微一失神,随后儒雅一笑,有些疏离之意,“宁姑娘,我不知道苏姑娘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是看你神情似乎不愿我与你同行,既然如此……”
“没,没有的事。有寒非公子同行,求之不得。”苏图南连忙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说得比真的还真。
寒非垂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竟莞尔一笑,略微摇头。
苏图南被他笑得有些心虚,不自然地转过身,转移话题道:“走吧,赶路要紧。”
寒非也不多说什么,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务,做好本分之事。他欠苏曼儿一个人情,如今将她这义妹安全送到地方,他也就可以还清了,然后……便回到属于他的地方,担起属于他的责任。
略微叹了一口气,他俊朗的侧脸上撒满了阳光,有些低迷。他自然而然地笑着,虽儒雅随和,却不知融入了几分真情。
中午的阳光自然是有些毒辣的,况且已是深秋季节。苏图南却仍然一声不吭地走在前边,不喊不闹。她心里正装满了事,思绪一时不知是飘了多远。
“宁姑娘……”
白皙的手轻轻拍上她的肩膀,她猛然回神,对上一张含笑的俊郎面孔,一时愣了神。
“宁姑娘,不知你是要去哪里?”阳光撒在他脸上,一如初见,儒雅中透着刚毅,刚毅中透着犀利,真真假假,无人能辨。
“人之界。”苏图南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也不觉丝毫不妥。她此次去人之界的事情,除了告诉过催红,便就只告诉过他,连凤栖也不曾。可她却说得该死的自然,一点防备也无。那人彷彿天生就有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
“宁姑娘若是赶时间的话,可以买辆马车,昼行夜歇,只需三两日便可到达。”
苏图南沉思了一下,算算时间,还有十多日才是拍卖会开场,倒也不是很急,不过早一些到达,也能早一点摸清情况。如此想想,她便点头道:“我没意见,你自己做主就好了。”
寒非依旧笑着,忽然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宝石般的眼珠子,轻声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嗯。”点头应下,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集中注意力了,从……昨晚开始。
烈日当头,苏图南却傻傻的站在底下,不躲不避,象是失了魂一般停在路边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来往的人群,一脸茫然。路明明就在脚下,她却不知道究竟该怎么走。
“宁姑娘,正午的阳光有些毒辣,小心中暑,还是上马车躲一下吧。”寒非牵着马儿缓缓走过来,一身暗红色的衣衫,一反初见时的高贵,极其富有格调,又偏生被他穿出了儒雅的气息。他的身后拖着一个不太张扬的车厢,一如他今天的穿着一般内敛。
苏图南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刺目的阳光,一时被刺得头晕眼花。她胡乱地点点头,转身又撞上了寒非,晕晕乎乎地手脚并用爬上马车,又差点扯了车帘。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又瞧见寒非笑得越发灿烂的脸,瞬时又有些不自然了。仔细想想,也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些不大对劲。
似乎从昨晚过后,就有些不对劲了,并且越来越不对劲……背靠着马车,她闭眼沉思,脑中却乱成一团,竟沉沉睡去……
寒非手拿长鞭,缓缓赶动马儿,马儿“嗒嗒”,车厢轻轻摇晃着,随之缓缓前行。节奏沉稳,乱而不断。
而车上的苏图南,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乱梦里……那确实是一场乱梦,乱不堪言。
依旧是青山绿水,蝴蝶曼舞,牡丹花簇拥长亭,美似仙境。然而那日抚琴的男子却不见了踪影。
心头忽然空空的,有些发疼。她伸手想抓,却又不知道该抓住什么。她急切地朝长亭跑去,想要求证些什么,想要找到些什么,然而亭子里空空如也,唯有脚下的一架断了弦的琴。她伸手想将琴拿起,指尖却穿过断琴,恍若触碰了空气。
怎么会这样。心里忽然有些疼。她獃獃的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解脱。
然而下一秒,就有一双修长的手轻轻将琴抱起,小心翼翼。指尖纤细,指甲略长,是双女子的手。苏图南抬头,却看不清她的脸,她努力想要看清,却总有什么将她阻挡。
即使看不清,她也知道她就是那日的紫衣女子。然而她今日却穿了橘黄色的衣裙,不似那日的露骨,也不似那日的风情万种,色彩鲜亮,一举一动之间皆透着一股灵动,别有风情。这是一个百变的女子。
女子的手,缓缓从琴弦上拂过,有些留恋,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让人悲凉的心伤。而她的心伤,轻而易举便传到了苏图南心里。
为何那女子的一切,她都能感同身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