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政典,《大唐六典》中有云——
“刀之制有四,一曰仪刀、二曰障刀、三曰横刀、四曰陌刀......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
六典中所述的陌刀。
正是眼前这玉人兵俑所使用的大刀,也叫斩马刀。
斩马刀,刀重十五斤,锋利异常。
因能斩马首而闻名,始于唐初,兴于宋。
清代的《兵仗记》中也有相关记载——
“斩马刀,一名砍刀,长七尺,刃长三尺,柄长四尺,下用铁钻,马步水路咸可用。”
由此可见斩马刀的用途之广,威力不容小觑。
不过按常理来说,这些都是唐朝的士兵在战场上所用的兵器,好端端的怎么会落到了译马妃子的陵墓当中呢?
起初,胡力也不得其解,但是回想到何尚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说让他结合石壁上记录的那段象雄文就会知道他所说的“黄雀在后”的意思。
于是他重新回想了一下那段象雄文的内容,果然他很快就有了新发现,尤其是刚才他看到这把砍马刀的时候,就更加笃定。
让胡力作出判断的是石壁上提到的一个名字——松赞干布,以及一段广为流传的千古佳话。
贞观十五年,也就是公元641年。
唐朝与吐蕃和亲,文成公主远嫁到吐蕃国,唐太宗让人运送了许多嫁妆到了吐蕃,除了无数稀世珍宝之外,还有一批骏马良驹,甚至还派出了一些工艺精湛的工匠与石匠作陪同。
唐太宗也是有心,除了联姻的这层关系外,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女儿嫁到那里,能够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
因此,胡力认为这些斩马刀应该就是那些陪同文成公主远嫁的工匠所打造的,虽然唐蕃两国联姻,表面看上去一片祥和,但事实上松赞干布还是时刻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心会惹怒了唐太宗。
所以松赞干布也不可能大批量的生产这些斩马刀,即使打造出来,也派不上用场,他根本不敢与盛世唐朝作对,更何况还娶了文成公主。
那么他命陪同文成公主远嫁的工匠打造斩马刀的目的就立马变得清晰了。
胡力认为他之所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出于好奇,另外一个就是别有他意。
如果说是好奇,胡力倒是可以理解,毕竟那时的唐朝在全世界范围来说,都称得上是最厉害的强国。
无论从软实力还是硬实力来讲,都是世界第一,松赞干布当然要见识一下这斩马刀的威力,就这点而言也说得过去。
不过胡力认为松赞干布在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后,应该将这些斩马刀收藏起来才是。
怎么会任由它辗转流落到了译马妃子的陵墓中呢?
难不成作为礼物送给了译马妃子,然后译马在死后把它当作陪葬品,并且放在了这名玉人兵俑的手中,让它看守自己的陵墓?
这个想法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毛病,时间和动机都很合理,可仔细一想,胡力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再次凝视那仍在挣扎着想要够那把斩马刀的兵俑,胡力心里一怔,这回彻底明白了何尚那句话隐藏的含义。
如果真如他猜测的那样,这位译马妃子的手段也太高明了,换句话说,胡力现在很担心他们还能不能活着从这出去。
可是,何尚似乎脸上总是自信满满,仿佛根本没把眼前的玉人兵俑放在眼里,他正在和阿诚讨论如何处置它。
倏然间,胡力他们所在的一侧,又有两只木箱炸裂开来,吓的手拿斩马刀把玩的宋财差点将刀刃扎到了自己的脚,险些切断了自己的脚指头。
“大爷的,有完没完了。”宋财转身破口大骂,听到响声后他脑海里的第一想到的画面,只是平常生活中遇到了箱子破裂的情景。
哪知道,当他定睛望去时。
不远处,两个着装、神态以及手上的兵器,与他们现在看到的这名玉人兵俑一模一样,它们正从两只木箱里走出来。
宋财吓的丢了那把斩马刀藏在了何尚等人的身后。
和他站在一块的是小四,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也不说话,相互笑了笑借此掩饰落魄胆小的尴尬。
“怎么还有两个?!”何尚低沉了一句,显然连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胡力见那两个玉人兵俑根本就纹丝不动的立在那。
好像在等什么,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等谁。
“糟糕!现在几点?”阿诚好像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的目光寻向墓室右侧剩余的六个木箱。
“还有一分钟就到九点了,不,已经九点了,什么情况!该不会又有问题吧?!”宋财低头看了一下时间,正好九点整。
“九点,亥时!”胡力抬头看向那三根“通天柱”还有左右侧的墓门。
没有变化,和那两名玉人兵俑一样,五只鸾凤纹丝未动。
“怎么会这样?朱雀的‘值时’不是在亥时么,怎么没有动静,难道我算错了?”
一行人当中只有胡力、王素雅、何芸和驼背老林懂一些奇门之术,胡力是受到胸口印记带来的影响,才从无到有渐渐地看出点门道,但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正确,而王素雅与何芸二人,顶多只是懂些皮毛,驼背老林又是个瞎子,即使知道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耳朵毕竟是耳朵,练的再好也不可能变成眼睛。
此时,竟没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诚自然是看出了些名堂,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即使现在何尚不跟自己翻脸,回去之后也一定会找自己麻烦。
到时候,失去何家的这条线,找玉匣就更遥遥无期了。
“几个意思,怎么都不说话了,别吓唬我啊,老胡,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话呀。”幽暗的墓室让玉人兵俑身上的血红色变得更加恐怖,宋财不敢直视,“这也太他妈吓人了,咦?这边六个箱子钻出来两个,加上地上这哥们一共三个,那,那边箱子也是六个,照这么说,会不会还有大哥没出来啊,大爷的,这钱挣得也太难了。”
“对,箱子,我怎么没想到。”胡力被宋财无意中说的话给点醒了。
墓室内一共有十二只箱子,左右两侧分别依次排列。
这十二只箱子会不会就是十二神煞,如果是的话,就像宋财说的,他们这边已经破了三个,而且都是间隔一个木箱出来一名兵俑,那么对面那六只木箱会不会仍藏有三名兵俑,或者更多?
胡力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何尚等人。
“明堂、天德、玉堂为吉神,朱雀、玄武、勾陈为凶煞,也是三吉三凶,吉凶各半,这次我们又得赌一把了。”何芸沉默了半天,她的眼睛一直来回巡视着墓室里的十二只木箱,她认为真正的玄机可能藏在这十二只木箱里。
“大姐,您能说明白点么?文化不高,不懂啊。”宋财听的云里雾里的,根本就不知道何芸在说什么,反正大概意思只听懂了一句,凶险各半。
“她的意思是,这里还有三个玉人兵俑没有出来,很有可能就藏在那边的六个木箱当中。”胡力换了个说法,把何芸的话变得更通俗易懂,“也就是说一共有六个玉人兵俑在这墓室内,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
“当然是保护这幅冰棺了,难道是出来打架。”
“那为毛,它们现在还不出来,那哥三儿还在打盹呢?”
“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你很想让它们出来么?”何尚问了宋财一句。
“不,不是,我不是那意思,何老板,我就是觉得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儿,别别别,您这是干嘛哟......”宋财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这何尚抽了什么疯,一掌打在了被阿诚制服的那名兵俑的脑门上。
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玉人兵俑,此刻脑袋滴溜溜像个皮球似的,滚了老远,身体也不在动弹了,这回彻底变成了一块玉石。
看来,它们的命门就是脑袋。
只要打碎它就可以彻底让其丧失行动能力,但刚才何尚只是在兵俑被制服的情况下得手的,如果真打起来,不一定就那么容易做到,更何况它们的手里还有削铁如泥的斩马刀。
想要打近身战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阿诚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将负隅顽抗的兵俑给拿下。
所以,胡力觉得这一次很悬。
单就目前的两个玉人兵俑来说,他们尚有胜算,可是如果真的像何芸推算的那样,还有三个,恐怕真的是三凶三吉,凶险各半。
何尚劈碎那名兵俑的脑袋时,胡力发现站在他们对面那两个兵俑手中的身子似乎有轻微的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你确定要这样做?”阿诚对何尚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还想再多观察一会,没想到何尚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早晚都要面对的,我们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何尚的眼神此刻竟变得有些柔和,但也转瞬即逝,他回头看了一眼何芸,“难道,你就不想早点治好爷爷和小芸?小芸的症状尚浅,可是爷爷已经没时间再等了,所以到了后面我希望你能全力帮我。”
阿诚用余光看了一眼何芸,踌躇了片刻,这才微微颔首。
“胡先生,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你的几位朋友。”何尚信步走到胡力跟前,非常郑重的对他说,“引出‘玉石人’之后,还得靠你帮忙。”
说完,何尚再次拍了拍胡力的肩膀,随后跟阿诚走向右侧的那六只木箱,伤口已经止住的枯蛇留在原地,何尚特意让他留下来以防止应付那二名杵在原地的玉人兵俑。
“他们这是干嘛?”胡力问身旁的何芸。
“逼剩下的三个兵俑现身,引出‘玉石人’。”何芸望着阿诚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胡力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担忧的神色,看样子她对强强联手的阿诚和何尚两个人,非常的有信心。
“小四不是说你们之前在左耳室遇见过它么,怎么后来让它跑了?”胡力突然想起来,两拨人刚汇合的时候,小四除了对他说了王素雅是如何消失的,还告诉胡力他们在左耳室遇见了‘玉石人’,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何尚要放他走。
“因为放了它,我们才能安全进入后室。”何芸说,“不然,你觉得这么高深的一座陵墓,我们能够安然无恙的进来?”
“那倒也是。”胡力觉得何芸说的有道理。
“只是,我对王姑娘消失的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不知道王姑娘是否可以告诉我们,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何芸随即话锋一转,看向一旁的王素雅,用略带质问的语气说。
“我......”王素雅有种紧张和不安,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