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玉山,海拔四千米处。
冷冽的寒风依旧呼啸不停,似乎有意要阻止胡力他们登顶,眼下如果执意前行,很有可能会发生与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一样的情形,所以几人商讨了一下,打算继续等待强风减弱再作出发。
“哎,老马,趁这会儿功夫,你给我们讲讲那姓郭的事呗,听说他爹和老胡的爷爷,以前是民国时期有名的淘沙官,还替孙殿英盗过墓?真有这事?”缩在高山帐内的宋财,对着双手哈了哈气说。
“郭墨我并不是很了解,但他的父亲,我们倒是听说过一些。”说到这,马回看了看身边的阿诚,示意他来介绍郭老三。
“没错,郭老三这个人,在淘沙官这个行当里很有名,他当年从Y国商人那里偷取帛书的事迹,可谓是惊动了所有圈内的人,我也是自从加入何家以后,才听说的这些事,但我认为可信度很高,应该不会有假。”阿诚接过马回的话,脸上的气色已恢复了大半。
“那你快给我们说说吧,反正外面的风雪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宋财挺了挺腰,满脸期待的看着阿诚。
“行,那我就跟你们简单讲一下,民国时期的两位身怀绝技的淘沙官,郭老三和胡少华的故事。”阿诚将视线移到了胡力身上。
“爷爷?”胡力呢喃了一声,随后看向阿诚。
随着时间的推移,胡力对爷爷胡少华的印象已趋于模糊,甚至连他的模样都开始渐渐淡忘,对于他的一些生平事迹,更是一无所知,眼下阿诚能够讲述关于爷爷的一些事,自己当然不能错过。
此时,阿诚将目光移到了帐篷外。
盯着那一片片往下缓缓坠落的,鹅毛般大小的雪花,好像那上面承载了有关胡少华和郭老三的故事。
酝酿了一会,阿诚才开始讲起了这两名传奇人物的故事。
民国宣统年间,也就是1912年。
一座陵墓中,有两名男子正蹲在墓室的一角,背着外面的十多名士兵小声商议着什么,这已经是他们陪同墓外的大军阀,淘的第十八座大墓了。
“怎么样,这可是个好物件。”一名中年男子低声询问同伴的意思,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但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要不,咱私吞了吧?”
“依我看,这东西沾不得,还是如实交给大帅吧,不要惹麻烦。”回答的男子显然比发问人要稳重,他看了看外边正在朝里走的两名士兵,又看了看男子手中的半卷帛书,推了推发问的男子,“来人了,这东西留不得,走吧。”
先前的那中年男子见官兵们走了进来,也不敢私藏,只得恭敬的将刚才发现的那只木盒子上交了,率领这次行动的统帅非常高兴,次日便让人联系了一名Y国商人,以高价将那藏有两卷帛书的木盒子出售了。
阿诚告诉胡力和宋财,这位统帅便是民国的盗墓狂人孙殿英,在墓室为他淘沙寻宝的两名男子,一人叫胡少华,另外一人没有名字,人们都叫他老三,他便是郭墨的父亲郭老三。
当天在墓室中说要私吞的正是这名叫郭老三的人,自从孙殿英将帛书卖掉过后,郭老三整天魂不守舍,胡少华知道他一定还是放不下那本帛书,本想规劝几句,几日后却发现郭老三已经不知去向。
后来,孙殿英被捕病死于牢狱中,胡少华便拥有了自由身。
深知自己罪孽深重的的胡少华,一心想要赎罪,最后把希望全部寄托到了自己的儿子胡国强身上,将毕生的淘沙之术传授给了儿子,但却一再叮嘱不可误入歧途,否则必遭天谴。
老爷子去世不久,好在胡国强也倒争气,加上胡少华生前的有意栽培,胡国强顺利成为了一名考古学家,在一些难度较高的田野考古中,运用到胡少华教授的淘沙技艺,时常为考古队解决了不少难题,一再得到上级的肯定和嘉奖。
三十五岁时,胡国强已经是考古队里的副领队了。
“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说到这,阿诚顿了顿,“你父亲成为副领队后,郭墨就派他前往Z区寻找我们看守的那座陵墓,企图夺走玉匣,他之所以知道玉匣的位置,就是从那上卷帛书中推断出来的。”
“噢,原来老胡的爷爷发现郭老三消失的那一天,那姓郭的已经将帛书偷到手跑路了。”宋财摸着下巴,沉思半饷后说,“不对,帛书不是一共有两卷么,他既然都进了那Y国商人的家里,为毛不将两卷都拿走,只单单拿走了上卷,这不像他的作风呀,如果说老胡的爷爷猫进了那里,只偷走半卷我倒相信。”
“喂,这跟我爷爷有什么关系?”胡力说。
“啧,你想啊,你爷爷外号叫什么?”宋财砸了一下嘴,“胡子留啊,听说他每次淘沙下墓都留一件东西,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么个称号,我说的对吧诚哥?”
“没错,胡少华确实有这么个称呼,不过在那个军阀混战兵荒马乱的年代,做这个行当实属无奈,所以后来他才将你父亲培养成一名考古学家,并教习他淘沙术,也算是替他洗刷自身的罪孽,为子孙后代积攒阴德。”随即阿诚看向宋财,“至于郭老三当年为何只偷走一卷,那是因为Y国商人的看守极为森严,他能够偷走上卷,算是走了大运了,如果那晚他多在现场停留一分钟,就会被打成筛子。”
“那Y国商人也是军阀?”宋财问。
“不是,他本身是商人,但却住在租界里,那个时候租界里的守卫,个个都有枪,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叫郭老三的人有两把刷子。”阿诚说。
“所以,后来他就把那卷帛书给了郭叔?”听了阿诚的讲述后,胡力问一句。
“谁?”阿诚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郭墨是吧,没错,郭老三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得了一种怪病,自知命不久矣,便将那上卷帛书交由他的儿子,即郭墨,临终时叮嘱他一定要破解出其中的秘密,好完成他毕生的心愿。”
“我还听说,郭老三留了很多水头给了他的儿子,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儿子就是疯人院的院长郭墨,也不知道他的全名,圈内的人只知道他叫老三,不过现在看来,郭墨手中持有那卷帛书,那么他一定姓郭,所以我确信那个当年与你爷爷一起共事的老三,就是郭墨的父亲。”
“看来,当年建造疯人院的钱都是郭墨用他父亲郭老三,所留给他的那些水头换来的,还有前往东海进行水下考古的,那150万考古专项资金,也必定是他出的,怪不得何玉堂当时极力表明是他赞助的这笔钱,原来归根结底是为了洗清郭墨的嫌疑,他们应该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此刻,胡力在心里暗自猜想着过往发生的种种,现在每个疑点都能得到充分的解释,而且都与道貌岸然的郭墨脱不了干系。
“他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要找到玉匣,难道和吴颜一样,想要......”想到这,胡力的全身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赶忙问向阿诚,“那后来那郭老三被葬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我倒是没听人说过。”胡力提出的这个问题,算是把阿诚给难住了,“只是听人说郭老三得了一场怪病,但至于葬在了哪,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意思是,郭墨偷偷的将郭老三的尸体藏了起来,想要将他父亲重生?”马回开口道。
胡力点头不语,脸上露出了担忧之色。
“不是吧,这他妈都想着逆天是吗?”宋财一脸惊恐的说,“吴颜要复活她的祖上译马妃子和译马妃子的丈夫李弥嘉,现在姓郭的要复活他老子,那么大点儿棺材够用么?”
“根据译马妃子陵墓内的石壁上所记载的象雄文来看,那副玉匣的开启方法,确实是由一块天级符作为钥匙,置于玉匣正上方那拳头大小的空隙中,就能开启玉匣,人若是置于其中方可升天得道。”胡力说,“可是,我总觉得那石壁上所描述的有问题。”
“对了,老胡,你不是说吴颜当年进入过译马妃子的陵墓吗?”宋财突然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是啊。”胡力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那石壁上的象雄文就是吴颜自己刻上去的呢?这个女人可没有我们想象中的简单,她既然能够把咱们骗到现在,那么她以前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你继续。”
“我是这样觉得,这女人可能故意留下那段石壁上的象雄文,目的就是为了错误的引导你,如此一来咱们就会将注意力集中在天级符上面。”
“什么意思?”宋财的话把胡力给绕的有点晕,不禁追问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你想啊,译马妃子所佩戴的黄金面具是不是被人动过?”
“有屁快放。”
“当时吴颜说是她摘掉的,可她费劲千辛万苦,通过雪桥,进入后室就是为了拿掉她那面黄金面具?你信吗?”
“你接着说。”
“咳咳,所以我认为译马妃子根本就不在那座陵墓里,她早就被吴颜这个女人给带出了M雪山。”宋财轻咳了两声,摆出一副私家侦探的模样,“原因很简单,吴颜就是为了完成她们作为译马妃子后人身上的使命......”
“复活译马妃子?!”还没等宋财说完,胡力惊呼了一声。
他觉得宋财刚才的那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的全体罹难,唯独只有吴颜和她的丈夫,也就是那名R本人活着,而且两个人还进入过后室。
这说明,他们当时纯粹就是为了转移译马妃子而去的。
可是既然译马妃子被吴颜给带走了,那他们当时在冰棺里看到的那个女人是谁呢?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胡力已倍感震惊,他从来没想过吴颜居然会利用自己,和郭墨相比之下,吴颜跟何芸更加令他感到痛心,自己如此的信任两个人,到头来还是被她们给骗的团团转。
“你这个想法提的很及时,看来我们都失算了。”马回拉开帐篷,见外面的风雪已经小了许多,“这个吴颜才是操控整盘棋局的人,她实在是伪装的太好了,连我都没有识破她。”
“可是我们当时在那副冰棺里,明明看到了译马妃子的正身,如果当年吴颜跟那名R本登山队员将尸体转移,那么我们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阿诚的想法和胡力一样,他们当时的确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女人的样貌,不可能有假。
几个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都在琢磨着这件事。
半饷后,马回开口了,“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一共有多少人?”
“好像是17个人,连同那名叫老林的向导,一共18个人。”胡力十分笃定的说,“官方对外说是全体罹难,实际上还有吴颜和另外一名R本人无故失踪,唯一幸存的是那被冻成冰疙瘩,后来被人救活的驼背老林,有什么发现么?”
“我在想你们在冰棺里见到的那个女人的身份。”马回眉头微皱,起身走到帐篷外,胡力等人也相继跟着马回走了出来。
三个人一同看向一脸严峻的马回,只见马回示意他们看向,采玉山脚下位于死亡之谷正中间的那四只龟趺。
“我听说你们在译马妃子的陵墓里,遇见了一个迷天大阵?”马回目不斜视的盯着那四只龟趺问。
“是的,那后室里面有三根‘通天柱’,上面雕刻了鸾凤两种神鸟,还有那石门上刻了‘止为吉,入则凶。’六个字......”胡力将当日在译马妃子后室内所见到的情况,向马回大致讲述了一遍。
“这就对了,你们闯入的后室,是一种幻境,那副冰棺根本就不存在,它是也幻境的一部分,还有你们说的使用斩马刀的武将和那些士兵,它们都是幻境所产生的。”马回扭头看向胡力,“你之前说吴颜将那只藏有帛书的木盒子给你了是吗?”
“是,但随后就被闯入进来的周凌给夺走了,还有王春的那封信......”说到这,胡力突然停了下来,心里猛地一惊,“你是说,那迷天大阵是吴颜布下的?她根本就没打算将帛书给我,只是为了骗取我对她的信任?”
“走吧,事已至此,就别想那么多了,等找到玉匣,一切自然真相大白。”马回用一种安慰的口吻对着胡力说。
随后马回示意阿诚和宋财将高山帐收拾好,一会儿就动身继续出发,他看了看怔在原地的胡力,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便没再多说一句,转而离开。
而胡力则遥望着西南方的那座山峰,心情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