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力斋,里屋。
一杯上等的白毫银针,三名青年男女正在交谈着什么。
这一幕让胡力不禁想起了,前些日子马回第一次来财力斋的情景,那个时候马回正是坐在何芸的这个位置,摘下他那防风沙头巾,为他和宋财讲述关于古格王朝还有917考察队失踪之前的事。
自从东海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收到马回的下落,海上救援队已经接连搜寻了好几天,依旧没有丝毫消息,上面通知今天没有进展,明天就暂停搜救行动,不能一直这么做无用功。
胡力虽然有点心不在焉,但何芸刚才说的话,他都听在耳朵里。
通过她与宋财的对话,胡力对这名何芸的女人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这也省得他花时间去摸她的底了。
何芸今年30岁,比胡力大两岁,家里世代都以经营玉石为生。
直到2000年,才转为古董收藏方面,一直在外寻找古董玉器,以及一些流失国外属于中国的文物,只要找到她就会将这些文物买回来,无偿捐献给国家博物馆。
不为别的,只为行善积德。
这是何芸的爷爷一直教导她的一句话。
胡力突然觉得但凡厉害的人都有一个比较牛掰的祖先,就像马回一样,祖上是古格国王身边的红人,死了以后又成为了守陵人。
这个何芸虽然没有马回那么传奇的身份,但是家庭背景足以让他这样的普通人望尘莫及。
据何芸交代,她的祖先曾经去过采玉山采过玉,并且就是从那个时候发的家,后来一代一代的传承至今。
面对何芸的说法,胡力知道她并没有撒谎,因为远赴采玉山采玉寻宝这件事,早在先秦的文献中就曾有记载,并非无稽之谈。
据说,那个时候浩浩荡荡的大约一千人,成群结队的前往采玉山的慕土塔格山寻找世人梦寐以求的羊脂籽玉。
比当年秦始皇派人寻找长生药的队伍还要壮观,因为他们走的是雪山,海拔极高并且环境极其恶劣,采玉队伍中的一千人能够活着抵达山顶的的玉矿地带,顶多只有一百人。
而这一百人当中,最后能够采到羊脂籽玉,并且活着带回去的,又少之又少,可以说能成功登山然后活着回去的恐怕只有二三个人。
其他人十之八九都会梦断昆仑,葬身于此。
这何芸的祖先就是当年活着回来的其中一人,自从那以后她的祖先就开始积累的一笔巨大的财富,然后将玉卖出辗转开了许多家店铺,一直从事玉石买卖的行当,传承至今。
“你的祖先可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胡力不禁感叹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何芸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她只是想要得到问题的答案。
“要想知道阿远的下落,除非你告诉我,你找他的真实目的。”胡力见对方这么迫切的想要找到阿远,就料到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虽然自己也不知道阿远的下落,但他还是打算套个底,心里也好踏实。
“有件事要问他,你们只管告诉我他在哪,或者大致的方位,我能找到他。”何芸自小就跟在她爷爷身边走南闯北,什么人说什么话她一眼就能看破,面对胡力刚才的话,她不禁产生一丝怀疑,“你们,该不会是不知道吧?”
“瞧您说的,嘿嘿,没这金刚钻我们也不敢揽着瓷器活不是,只是我这位兄弟但凡都得弄个有根有据,就这德行,您别见怪。”宋财见对方起疑,赶忙笑脸相对帮胡力圆场,“再者说,我算看出来了,您好歹也是走过江湖的人,这寻人探物的规矩,总得有个说法,阿远和我们是朋友,我们这不弄清楚,万一......”
宋财只把话说了一半,剩下的半句何芸自然明白。
宋财是怕她和阿远是仇家或者有其他瓜葛,大家都是朋友,说出来自然不合适。
孙胖子之前说他的嘴是G园的一把刀子,一点都没错。
“财力斋的两位掌柜果然能说会道,你俩也算是我见过的搭档中配合最默契的一对了,跟你们透透底也无妨。”何芸听完宋财的话,心里还真是小看了他们,于是干脆挑开窗户说亮话,她知道胡力和宋财都是明白人。
另外,她知道能从东海的海底活着回来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何芸告诉胡力,她之所以近十年来一直不断的收购各类流失在外的文物,实际上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有了它就能治好她爷爷的病。
“什么病?”胡力实在不明白,按照何芸出手的价格,平均下来一年起码也得一两千万,这十年至少有一两个亿。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病,会连她这样的人都会束手无策。
难道是什么不治之症?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胡力隐约觉得。
面对胡力的提问,何芸并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然后解开了里边衬衣的纽扣。
“那,那什么,何小姐,您这是干什么?”宋财哪见过这阵仗,吓的连忙叫道,别的他倒是不怕,他想的是,别这一百六十万没弄到手,结果被人讹上一笔就亏大发了,这何芸的三个打手,他可是见过的,别到时候给他们来个仙人跳。
“何小姐,难道?”还是胡力比较冷静,他觉得何芸并非轻佻的女人,做出如此举动想必一定是有原因的。
于是胡力朝着何芸的衣领处看去,当然只是锁骨位置,但是除了皮肤白皙之外,胡力并没有发现异常。
“你可以用手摸一下。”何芸低声说了一句。
“这,不太好吧。”虽然何芸的锁骨确实好看,脸蛋也长得精致,可是他就是怎么也下不去手,毕竟这么多年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那什么,何小姐,要不,我来试试吧,对于摸骨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宋财开始毛遂自荐。
啪的一下,何芸抓住胡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大约停留了二秒,然后迅速撒开了。
“现在清楚了吧?”何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胡力,“我爷爷得的就是这种病,我也是。”
“啊?”胡力有点懵圈,他还在重温着刚才的一幕,手迟迟悬在半空中,不知道是放下还是抬起。
已经三十岁的何芸笑了笑,把衣服穿好后坐了下来,又恢复了那张高冷成熟的脸:“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自从我的祖先当年在采玉山凿出那块玉,我们何家一代又一代人都得了这种病,到最后真正发病的时候,我们的心脏就会变成一颗玉石,我的病状还比较轻,只是锁骨位置硬化,但是我的爷爷三分之二的心脏都开始硬化了,他没多少时间了。”
“为什么不做心脏塔桥?”过了好一会,胡力才缓过神来。
“没用的,爷爷能够活到现在全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力,所以我要尽快找到治愈这种病的方法。”何芸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无奈,“这就是我来找阿远的原因。”
胡力理解何芸的心情,自己为了找到父亲何尝不是每日都在备受煎熬,只是自己是心理上的煎熬,而何芸则是真正的每天活在痛苦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何芸表面让人感到那么强势了,这都是常年来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天下之大,居然还有这种奇闻异事,那你有应对这种怪病的方法了吗?”胡力嘴上这么问,但心里却在想着,难道阿远不但会石匠手艺,还会治病?
“有,所以我才会来向你们打探阿远的下落。”说到这,何芸才发现屋子内的书桌上摊开了一大堆,杂乱无章的手稿,上面写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她心里一惊,但是脸上依旧没有流露出一丝破绽,“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你们回答了。”
“其实,我们与阿远只有过一面之缘,我们并不知道他的下落,对不起,恐怕得令你失望了。”胡力见何芸如此坦诚,他实在不愿欺骗她,干脆说出了实话,但也带有送客的意思。
“何小姐,您别听他的,他,他跟你开玩笑呢。”宋财赶忙解释。
“怎么,要赶我走?”何芸看了看满桌子的手稿笑着说。
“没这个意思,只是我还有事要忙,改日我和老宋亲自登门拜访,给你赔个不是,顺便去看看老爷子。”胡力知道何芸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否则分分钟就能让他们这间铺子关门,这可是他这些年来的心血,他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毁了财力斋,因此说话自然要恭敬些。
“忙什么?”何芸扭头看了一眼书桌上密密麻麻的手稿,“你是指这些东西?”
“对,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不妨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需要时间去做这件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咱们改天再聊。”胡力觉得没有什么必要隐瞒的,直截了当的说。
“你做人不厚道。”何芸坐下来,喝了一口茶说,“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难道你不打算跟我说说你的事?”
“说什么?该说的我都说了,阿远真的跟我们只有一面之缘,我说的都是实话。”胡力有点后悔让这个女人进来,因为此时此刻他发现这个女人越来越难缠,她倒不是孙胖子那种赖着不走的无赖,而是心思里藏着的都是看不见的针,稍有不慎就会被刺身亡。
这个女人太过神秘,而且她刚才的那番话,胡力不知道该信几分,或者全都不可信。
胡力发觉只要看着这个女人的那双眼睛,他的心就是会莫名其妙的软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绝对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意,望着一脸淡定的何芸,胡力一时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