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送走杜马跟钱儿,我回到客房,睡到了天亮。
早上几个衙役带着人又来挨家挨户地搜查,这次他们连衣柜,床底统统没有放过。
客栈掌柜愁眉苦脸地道:“这样下去,我这客栈怎么开下去呢?”
我买了两个馒头坐在台阶上吃,一边听着他跟小二的抱怨。
小二也是怨声载道:“掌柜的,这寒山县是不是风水不好?之前听说寒山县被黑狼寨的人——”
掌柜赶紧捂住了小二的嘴:“你不要命了?二寨主现在就是总兵大人,大寨主是县令,他们有几千人呢!”
黑狼寨只有一千多人。
现在那位在寒山县驻扎了一支官兵营的总兵陈富财,就是当年的陈霸财。我也记得那张脸,当时就是他说县令逃跑了。
我啃完馒头,走到柜台前,说道:“掌柜的,我没钱付房费了,能不能叫我在你这里做工抵房钱?”
掌柜愁眉苦脸的,听到我的话,一脸的苦笑:“你自己看看这样的生意,我连自己都快要养不活了。”
“没钱付房费,你住什么客栈啊?”小二对我是一脸的嫌弃。
“我爹带着我姐找亲戚去了,没给我留钱,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接我,我可以给客栈干活的,只要管饭就行。不要工钱。”我祈求地望着掌柜的,杜马跟钱儿是不会回来了,我也叫他们不用给我收尸,我苟活了三年,活够了。
见我说得情真意切,掌柜摇摇头:“都一样是个可怜人,你要是住,就不能住客房了,后院里有杂房,你可以住。”
“我住柴房就行,我可以劈柴,打水,洗碗,”我的目的就是住在柴房里。
“掌柜的就是心善。”小二嘟囔着,对我翻了一个白眼:“跟我来,我带你去柴房。真是个傻子,杂房比柴房好多了。”
“小二哥,我就是祈求有个落脚地,能叫我等我爹跟姐姐,所以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目的已经达到,杜马跟钱儿也不在,我要回家了,爹娘,孟小然,邻里街坊,他们都在等我呢。
小二嘟囔了几句什么,也没再说难听的话:“你可要勤快点,掌柜的已经够艰难了!”
白天我在客栈做工,夜里进入密道扎纸伞,磨竹签,做好一把纸伞,我便会撑着伞在街上找我要找的目标。
一个醉醺醺的大汉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看到我,伸手拦住我:“小妞,跟爷走,爷能叫你吃香的喝辣的。”
“这位爷,请、请让开,奴要回家,”我朝左边走,大汉也朝左边,拦住我的去路,我朝右,他也朝右。
“你的家有什么?跟爷走——”大汉伸开手臂朝我扑来。
我朝旁边的巷子拐了进去,这是一条死路,大汉堵住了出路,我退无可退:“爷,放奴走吧,奴的年纪还小,不会伺候大爷!”
“哈哈哈,可是爷喜欢,”大汉扑了过来。
我没躲,用伞挡住了大汉跟我的身形:“别急嘛——”
5.
我马上就送你去死!
大汉在我身上乱摸,我忍住恶心,掏出竹签,狠狠扎进了他的耳朵里。
大汉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连叫都没叫出来,翻着死鱼眼,死得不能再死。
我把红伞放在他的身上,走进死路的尽头。
回到柴房,我睡得很香。
我梦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在梦里对我笑。
这些面孔,我在寒山县再也不会见到了,他们早就死了三年前。
我跟小二哥,掌柜的一起在门口看着一队队衙役在门口走来走去。
“这又是出啥事了?”
“上次出了一个匪徒,说是没抓住!”
“那匪徒又回来了?”
掌柜的脸色几乎是麻木:“谁知道呢?你们两个老实点,不要出去,不然怎么被匪徒抹了脖子都不知道。”
“我可不出去,”小二缩着脖子:“本以为黑狼寨没了,我们可以过上平安日子了。”
“闭嘴吧!黑狼寨受了朝廷的诏安,不是匪了!”掌柜低声骂 小二,他拿起鸡毛掸子抽了小二几下:“你再嘴上不把门,要是被抓走了,我可没钱赎你。”
“叔,别打小二哥了,这日子谁不憋屈?且就这么着吧!”我看着过来过去的衙役,都是熟面孔,很好。
一个衙役拉过一个路人:“我看你脸生,你什么时候来寒山县的?”
另一个衙役也朝路人看了两眼:“来寒山县干什么呢?”
路人几乎快哭了:“小的天天在这街上走,二黑哥是认识我的,我是东街的王小四啊。”
不说“二黑哥”还好,他刚说完,便招来两个衙役一顿拳打脚踢:“王小四,你是挑衅我们?”
王小四被打得嗷嗷惨叫。
两个衙役看王小四不动了,二人撸着袖子走了:“二黑哥都死了,他还提二黑哥?没打死他,都是我心慈手软。”
其余的路人看到王小四被打得这么惨,哪里敢上前扶?
王小四自己躺在路上缓了缓,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
“哎!”掌柜的摇头叹气,拿过算盘开始拨拉。
我又做好了一把伞,这次的目标选谁呢?
听说黑狼寨有五位寨主,现在只知道两位寨主的下落,还有三个寨主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
如果能把这五个人都杀了,黑狼寨那些披了官皮的小喽啰可有可无。
我没等到一个落单的山匪,却无意间找到了一个住满了山匪的院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个人,要八把红伞。
进入这个院子实在是太容易了。
主要是做八把伞,需要一点时间。
衙役二黑的死,最后也没抓到凶手。
我对外面的动静不感兴趣。
马木告诉我,擒贼要擒王。
我爹说,忍一时不乱大谋。
李小胖子说,杀人,要偿命的。
黑狼寨,他们欠我的命,我来收。
做好了八把伞,我趁着八个山匪喝得醉醺醺的,横七竖八躺在院子里呼呼大睡时,我上去一一结果了他们,在他们头上撑开了八把像是血一样红的红伞。
6.
一下死了八个人。
县令派来了仵作,这挂仵作长着鼠须,小眼睛,他看到院子里的人,先嚷嚷了:“怎么跟二黑死得一模一样?是不是别人寻仇来的?”
我站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个鼠须仵作,他也是山匪。
他蹲在一具尸体前,从尸体身上拔出了竹签:“用竹签子杀人,这手法怪别致的。去查哪里有这样的竹签,还有他们身上的伞是谁家卖的?县里卖伞的人家就那么几个。”
当即有衙役把卖伞的人押了过来:“你们看看,这是谁家卖的伞。”
几个卖伞的人,一看那伞的颜色,纷纷摇头:“大人,谁家卖这种不吉利的伞啊,只有冲喜的人家才买这种伞,还是需要提前定制的。”
“大人,这做伞的方式都跟我们家的不一样,这像是那边的——”
一个卖伞人指了一下南边的方向。
鼠须仵作拈着他的鼠须:“死人身边放红伞,是有什么讲究吗?”
卖伞连忙摇头:“小的之前只是见过南边的做伞人,毕竟是同行,不好打听!”
我的衣袖被人拉了拉,钱儿扮成脏兮兮的乞丐,朝我伸着碗:“给点吧?”
我把钱儿带到客栈门口的墙角:“你等着,我拿吃的给你!”我进客栈,拿了一个馒头出来,放到钱儿碗里:“你怎么回来了?师父呢?”
“师父也回来了,本该是我们自己的仇,我们不该躲起来,”钱儿把馒头一掰两半,半个揣到怀里:“晚上我来柴房找你再说。”
钱儿还是钱儿,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压下心里的杂念,点点头:“好。”
小二哥跟着我后面出来,看到我给乞丐馒头,骂骂咧咧的:“现在生意那么差,自己都快没的吃了,你还施舍乞丐?”
他骂着,倒过来半碗菜汤进钱儿的碗里,扯着我的领子把我提回客栈。
“小二哥,你就是嘴坏,要不是掌柜收留我,小二哥照顾我,我可能也早饿死了,所以我看到小乞丐,心里不忍。”小乞丐!对了,我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是小!
钱儿的年纪比我大,一直比我高半个头,现在她比我矮半个头不说,还瘦弱了许多。
“就你嘴甜,把掌柜哄得快把你收成闺女了!”小二哥翻着白眼,把我提到柜台旁边,哼了一声,走了。
掌柜的眼神迷离,他长长地叹口气:“想当初,我们也是逃难来的。”他话音一转,问道:“刚刚你去看热闹,看出什么来了?”
“人太多,挤不进去,就听人说死了一屋子的人,”我用手比划:“官老爷还把城里卖伞的人叫过去了。说是每个死人的头上都插着一把伞。”
“当初黑狼寨造孽太多了吧?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不要乱跑了,你那个爹怕是人拐子,”掌柜好心地提醒道。
我一边嗯嗯地随意应着,一边在想,钱儿怎么会变了。
“没心没肺的傻孩子,”掌柜似乎是感叹,似乎是庆幸,他叹口气,索性不管我了:“傻孩子有傻福。”
7.
客栈的人都睡了,我在柴房等着钱儿。
等了整夜,钱儿都没出现。
我打着呵欠,从柴房出来,小二哥摇头晃脑地告诉我:“真的是乞丐就是乞丐的命,你对她好一点,她都受不住。”
“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钱儿没出现在柴房,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死了!”小二哥一脸的晦气:“县衙门口,你去看!”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
我早已看得太多了。
满地死尸,鲜血染红黄土路面。
“她把五爷杀死了,之前那个红伞杀手,好像就是她,”小二哥啧了一声。
五爷就是黑狼寨五寨主,我打听了许久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如果是五寨主,我只会为钱儿高兴,只是钱儿怎么可能是红伞杀手?
那明明是我!
等到入夜,我进入密道,新做好的一把红伞不见了。
一个佝偻的驼背老头坐在我做伞的地方,笨拙地扎着伞。
这人身形,我明明没见过,他的脸——“师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杜马声音嘶哑,他红着眼睛对我说:“一点小手段而已,我只教了钱儿,没教你。”
“锁骨术,芦岭马家有两个传人,一个叫马木,一个叫马土。哥哥马木做了寒山县仵作,弟弟下落不明。”我蹲在杜马面前:“锁骨术,我也学了,没学会。”
竹片扎进杜马的手指,鲜血流了下来,杜马怔怔地望着我,眼角渗血:“你是——是我哥哥的女儿?”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算吧,”我拿过他手里的伞,熟练地扎了起来:“我是寒山县的女儿。”
“雪儿!”杜马浑身颤抖,他伸手紧紧抓住我的肩头,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们说孟县令带着县衙的官员跑了!”
我摇头,轻笑一声:“整个寒山县,除我之外,无一活口。他们没跑,一个都没有!马叔死的时候,还搏斗过。县令跑了,是黑狼匪放出去的谣言。”
马土说他得知寒山县被屠,立刻就赶回来了,但是寒山县早已是一座空县。黑狼寨的人在附近,他不敢多待。一直带着钱儿在四周卖艺,后来他捡到了我。
他本来想一边借着卖艺,一边查马木的下落,谁知道刚一到寒山县打听,便被人直接当作匪徒。
“你跟黑狼寨的人打听当年真相,我马叔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弟弟。你有五个寨主的消息吗?”五寨主死了,还有四个寨主。
“县令,总兵,五爷,还有两个在县令的家里,做四把伞,”马土拿过了一把新的伞骨:“我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他们四个聚齐。”
“下个月县令要过寿,是个好机会!”不知道县令府里的密道还在不在,三年时间带来的变数太大,山匪某成了官员,当年寒山县死去的人,几乎没人记得了:“师父,你不要轻举妄动。这是我的事情。”
8.
“雪儿,这三年我虽然没教你什么,我也是你师父!我虽不是寒山县人,可马木被黑狼寨的人杀了,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马土扎了一会伞:“做四把伞,不,做五把。”
四个寨主,四把伞。
多余的一把给谁,我不想猜,应该留给我自己,流浪了三年,我侥幸多活了三年,我该回家了,我爹,我娘,孟县令,马叔,孟小然他们都等我三年了。
快到县令过寿的那几日,客栈突然住了几个年轻的客人。
其中一个客人指着我,对掌柜说道:“本公子缺个小女奴,把她卖给我。”
掌柜的陪着笑:“这小姑娘不是客栈的女奴,她是客栈的住客。”
“切,一个臭丫头,本公子不稀罕,”那客人嗤了一声:“叫她送热水来本公子的屋里,本公子不吃人。”
“小雪?你行吗?”掌柜,小二哥一起看向我。这几个年轻客人一看就不好伺候。
“就是送水而已,我可以的。”我提了一桶水,去了那客人的客房。不只是客人在,客人的几个同伴都在。
“小雪,我是李大胖,”刚刚出言不逊的客人,急冲冲的来到我的面前,他激动得两眼泛泪:“我没死,他们也没死!”
那几个年轻的客人全部围了过来:“小雪,我们回来了!”
看着这些似曾相识的面孔,我觉得,我可能要多做几把红伞了。
“当年我们潜伏在石桥下面等着吓唬你们,结果石桥下有个深坑,”说话的是朱金:“我们摔晕了,等我们醒来,山匪来了,我们谁都不敢出声。听山匪的话是孟小然应该被他们抓走了。”
“几位客官,你们的水送来了!”我对他们点点头:“几位先好好休息。”
李大胖一下拉住了我:“小雪,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我不信你没认出来我。”
整个县衙,官兵营都是黑狼寨的人,若是他们知道寒山县有当年的活人留下,我可能要立刻体验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杨文拉住了李顿:“别那么冒失,叫小雪先走,既然知道她活着,我们有机会问她。”
从小到大杨文就是李顿他们那一伙的领头的,虽然李大胖李顿常常是我的跟班,他跟着杨文玩的时间更多。
杨文盯着我,眼里似乎有千言万语。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
故友相逢,不是好事。
出了客房,小二哥,掌柜在走廊的另一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看到我出来,两个人明显地松口气,掌柜说道:“客官没为难你吧?”
“没有!就是口舌花花了一下。”我在台阶上坐下:“看着不像是坏人。”
三年不见,谁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人。
石桥下,是一条暗道,三年前没有挖完,便再也没有机会挖完。
“看着像是哪里来的富家公子哥,小雪,那客官要是真的看上了你,你就跟着走吧,反正你的拐子爹也不会回来了。”掌柜说道:“女子能有个好归宿也是好的。”
我的爹早死了三年了。
我生也是寒山县,死也将是寒山县。
9.
掌柜一家也是逃难来的,他跟媳妇没孩子,一直把小二哥当儿子,他曾想过叫我给小二哥当媳妇,我告诉他,我爹给我定过一门亲。
他才作罢。
死人不经念叨,活人也不经念叨,本该死在三年前的人,却是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不敢信他们。
等掌柜一家都入睡之后,我继续进入密道做我的红伞。
进入密道之后,马土跟杨文两个人互相拿着刀,目含警惕地对视:“你怎么知道这里?”
“你是谁?”
看到我进来,二人的目光齐齐转向我,刀尖却没有移开对方。
“雪儿。”
“暮雪?”
“不是外人,我不知道这位公子还可靠不可靠,”我淡淡地瞥了一眼杨文:“如果你没有忘本,扎一把伞。”
“扎伞有什么难的,”杨文收刀,坐到我身边一起扎伞:“我们几个人离开寒山县之后,无处可去,也只有马叔教我们扎伞这个本事。”
马土看向杨文的目光,倏地柔和了几分。
“我们一边扎伞卖钱,一边想法子学艺,得知黑狼寨受了朝廷的招安,我们想回来看看,”杨文轻声说道:“暮雪,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我便娶了你。”
“马叔教你们扎伞,是想叫你们跟他学别的,没想到你们会把伞用作这用途,”我停下扎伞的动作,看向杨文:“你们几个人回来,是想好了吗?看你们的样子,像是富家公子了。”
“我们本在临县,听到有人用红伞在寒山县杀人,就想着看看是不是故人,如果是,一起做一件大事,”杨文看着地上的红伞跟竹签:“我们没打算再回去。”
“官兵营有一千多号人,他们平时在营房里,不会出来,现在我们有人手了,双管齐下,县衙跟官兵营一起动手。”马土出声道:“我运了一点火油过来。”
杨文听到马土的话,看向马土:“暮雪,你说这是自己人,他也会扎马叔的伞,他是马二叔马土?”
“这不是废话吗?他们长得多像,”马家的伞,只有马家的人会,马叔以为他的弟弟不在人世,便教给了我们,叫我们传下去。
这下可能真的全部要断送在寒山县了。
杨文又惊又喜,叫了声:“马二叔”他说道:“来之前,我们已经打听过了,这次贩来寒山县的货物就是烈酒跟火油。凭借我们一个个的杀,不可能把一千多人都杀了,唯有火烧连营。”
“那就多扎几把红伞,”我跟马叔学的可不只是扎伞,他是仵作,知道各种各样的奇怪事物,我自小喜欢听他讲故事。
“我们把货物藏好了,打算再运送一些烈酒跟火油来,三年了,我们没有一日能安睡,”杨文手里在扎伞,眼里落下了泪来。
10.
县令过寿那日,一向不离开官兵营的陈霸财带着一队官兵离开了官兵营。
又瘦又小的哑叔在后院里劈柴。
官兵跟衙役们在偌大院子里,摆上了酒桌。
最中间的桌子是县令,总兵等人。
陈霸财站起来,举起酒碗:“兄弟们,一起祝大人寿比南山高,平步青云上。”
所有人端起了酒碗,一饮而尽。
哑叔不声不响地把所有的侧门都锁上了,他把钥匙扔进了水井里。
看到县令府的小门关上,守在外面的李大胖拿了条粗铁链把正门锁上。
与此同时,官兵营的方向亮起了火光。
我撑开了红伞,提着刀,在倒下的衙役脖子上抹了一刀,接着下一个。
哑叔在众目睽睽之下,扭动关节,恢复成马土的本来模样,他一手提红伞,一手拿着被衙役丢在地上的刀,他一刀落下,一个硕大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陈霸财撑着桌子,他的身体摇摇晃晃,没倒下去:“你们,你们都是什么人!我可是朝廷官员。”
“二寨主陈霸财嘛,我早就认识你了,就是你说县令他们全部都跑了,”我撑着红伞,身上的布裙早已被山匪的血染成了暗红。
“你、你——”陈霸财去摸刀,要来砍我,蒙汗药令他浑身无力,眼神迷离。
“你们屠了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屠的县城却只有一个,我是你们杀死的冤魂,来找你们报仇来了!”我再拿出一根竹签,狠狠扎进了县令的耳朵,顺手把撑开的红伞放到他身上:“大寨主跟五寨主已经去了,就差你们三个了。”
陈霸财抽出了刀,跌跌撞撞地朝我砍来:“贱人,看我不杀了你!”
杨文从一边窜过来,狠狠一刀砍在陈霸财的身上:“还差两个!”他砍下陈霸财的头颅,拿出一把红伞,撑开放在他的尸身上。
三寨主,四寨主喝了带有蒙汗药的酒,早就昏睡了过去,李顿、朱金他们赶过来,把三寨主,四寨主的头颅砍了下来。
不枉我做了好几个月的蒙汗药,还挺有效的。
四位寨主的身上各自放了一把红伞。
第五把伞挂在了大门外。
在县令过寿这日,他的府里着了一场跟官兵营一样蹊跷的大火,无一活口留下,没人知道少了一个又瘦又小的哑巴男人。
我没死,马土等人也没死。
我们回到客栈的客房,站在窗前看着足以映红半边天的火:“我以后再也不做伞了!”
杨文盯着我:“我们也再不做了,今后,我不会离开你了,暮雪,我们成亲之后,你想做什么?”
“我想留在寒山县做仵作,毕竟我也只会做这个,”我没接跟杨文成亲的话,我与他背负的太多,太重,当年的婚约,他小,我也小。
“我要带着钱儿回到钱塘县,她是那里的人,我要带她回家。”马土是来跟我们告别的:“寒山县,我是不会再来了。”
他暗中收殓了钱儿的尸首,现在黑狼寨的人全军覆没,他可以带着钱儿走了。
天亮之前,他带着钱儿的尸首走了。
李顿说道:“我们几个合伙开一个杂货铺子,也留下不走了。”
大火叫百姓发现了挂在县令府门上的红伞。
百姓们议论纷纷:“红伞又出现了,我说这是有极大的冤仇吧?”
“听说他们原是黑狼寨的山匪受到朝廷的招安,这些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换了身官皮,他们就想做好人了?”
“听说寒山县就是被黑狼寨屠尽了,这红伞怕是那些冤魂索命来了……”
我听得微微一笑,红伞,竹签不过是仵作验尸才用到的工具而已。
死掉的寒山县仵作,他是有传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