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一抿嘴，道：“都问过门房了，这婢子昨日曾跟随嬷嬷出府采买，行踪鬼祟，想必是收了云姨娘的收买去云家大院送信了罢，不然何以这云家夫人来的这般快！”
“云姨娘长姐便是云家嫡女，我记得他家也算是世代为官，家底殷实，在满京城名门氏族也勉强算是排的上号的。这云家长姐，因着嫡女的身份，家中又无兄弟，当初是寻了进士做赘婿，算起来，现下应是云家独一份儿的当家主母。”
顾月娓娓道来，秋雨瞪大了眸子，诧异道：“这如此详实的消息，小姐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如何知晓的这般清楚？”
顾月失笑，她自是不会告诉这个傻丫头，她前世早已是吃过了这云家人的闷头亏，此生又岂会忘记？
“那现下我们该如何行事？”钟嬷嬷端了茶水，早在一旁候着了。
顾月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起身接过茶水漱口，钟嬷嬷捧了痰盂忙接着了。
“那婢子的事无甚要紧的，不论是今日还是明日，这月还是次月，这云姨娘如今失了势，总是会想方设法向母家求助的。”顾月眼中带笑，心下胸有成竹。
“秋雨，你且去瞧着那偏院，这姐妹二人好不容易相见，指不定密谋什么呢。等这云大夫人从府里出去，你便派人跟上去，如若她是回府了，你便支使两个靠得住的小厮在云府附近看着，留心她这两日去了何处，见了何人。她若是折返去了别处，你便紧着来回禀我了，再做打算。”
秋雨领了命出去了，此时已是掌灯时分，钟嬷嬷命婢女点上了蜡烛，又命人传饭，亲自布了菜。
“这间也并无外人，嬷嬷坐下，一起用饭吧。”顾月亲昵的挽着钟嬷嬷便要她坐下。
钟嬷嬷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府里向来尊卑有序，若是让别的婢子瞧见了，小姐好生不易方建立起的威信可别全失了。”
顾月瞧着那满桌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轻叹道：“嬷嬷，咱们先前在东偏院的时日，可没有这般待遇。如今也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母亲死后，你和秋雨不离不弃照顾我许多年，如今只是和我同桌吃个饭，又有何僭越？我便是要让别人瞧见，只要忠心效力与我，我也绝不会亏待与人。”
这一番话说得钟嬷嬷是悲从中来，泪水涟涟。便也不在推诿，心中忐忑的坐上了饭桌。
一顿饭毕，正净手漱口之际，秋雨步履匆匆，面色微红，正赶回了院子。顾月一眼便知事情有了眉目，挥手打发了闲杂人等，只余下钟嬷嬷一人。
“云大夫人出了府门，便急匆匆的往着城东西市去了，其间还换乘了素朴马车，想来是不欲引人注意。我亲眼真切瞧见她进了一处酿酒小巷，已命小厮尾随在那那处盯着了。”
顾月点头微笑，道：“看来这云大夫人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倒也算是今日事今日毕，才见了人，商量下计策，便巴巴的去了鱼龙混杂的西市。”
话不多言，顾月带着秋雨，叮嘱了钟嬷嬷几句，便换上了男子便服，匆匆从小门，出了国公府。
西市离国公府并不算院，算起来也不过几条街巷之隔，可二者实际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高门大院，权贵功勋之家，一个是藏污纳垢，鱼龙混杂的陋巷街市，因着是贫苦人家聚居之地和外乡商贩落脚之地，逐渐形成了像样的市集，名为西市。
顾月携着秋雨，没一阵功夫便到了云家长姐消失的小巷，巷子里传出一阵酒香和污泥的腐烂味道。想来这种街市，衙门是不予理会，自然也无人清扫。
秋雨捏起了鼻子，嘟囔道：“这也太煞鼻子了些。”然而顾月竟是神色分毫未变，只瞧着巷子尽头的酒坊门前那辆马车，道：“秋雨，云大夫人乘的可是这辆马车？”
秋雨闷闷的点头，道：“想来她还未曾出来，咱们可先去与院里那小厮碰头。”
顾月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小厮在，忙问道：“你挑的这小厮可信否？”
“小姐日日事务繁忙，又较少出闺阁，未曾留意到，这小厮也是老人了，算是我的同乡，是同我一道进府的，之前一直在老夫人院子里当差，是个爽利精灵的，性子也沉稳忠厚，信得过。”
顾月点头，道：“我信你。”说罢她戴上帏帽，靠近了酒香四溢的酒坊。
角落里悄摸摸走出一个人来，真是秋雨那同乡小厮，名叫小北。顾月也曾在院子里见过几次，不过也不曾留意。
小北半跪行礼道：“大小姐万安，小的从窗户瞧见她进了里院，还未曾出来。小的琢磨着她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来，便从这巷子周围的住家户打听了些情况。”
顾月微微挑眉，心想倒确实是个机灵的，若是可靠，信得过，便能收为己用，行事也方便些。
她道：“你打听到了什么？说来听听？”
小北有条不紊道：“这巷子里的酒坊乃是一处黑市铺子，表面经营些酒水生意，实际上这掌柜的乃是一个刺客团伙与金主客人交涉买卖之所。”
“小的年少时也曾在西市的旮旯犄角厮混过些时日，对着隐于巷弄的刺客团伙也略有所耳闻，只是这是否是同一伙人便不得而知了。”
顾月微微抿唇，道：“那不知他这暗中买卖是什么规矩？”
小北思忖道：“据说是卖家带着画像来见这做掌柜的中间人，按着刺客给出的价钱挑人，牢靠爽利的自然价高。双方谈拢了价钱，客人再给上一半定金，然后由这中间人将画像交由刺客一看，记住要刺杀之人的容貌和身份，看过便焚毁。期间这画像上了封条，只由掌柜的一人经手，且只能由刺客一人亲手打开。”
顾月托腮道：“倒也算周密，如此一来，刺客和买凶之人互不相知，而这掌柜即便知道买凶之人是谁，却不曾看过画像，也便不知他要杀之人是谁。若是三方只有一方败露，要真是一板一眼查探起来，也无法将这整条暗线连根拔起，只怕是查不出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