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晴。
爸妈说要带我回家了,我问他们,木偶戏团不就是我们的家吗,爸爸说不是的,木偶戏团不是我们真正的家。
他要带我回去,回去认祖归宗。
我问师叔,认祖归宗是什么意思,师叔笑着说,就是让我有一个落地生根的地方。
但是我并不想回去,我更喜欢的是木偶戏团,我在这里长大。
其实我最舍不得的是小悠,我要是回去认祖归宗了,她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
三月初九,大雨。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选择在这一天回家,师叔也劝他不要走,可是爸爸坚持要走。
但是后来雨越下越大,妈妈也有点忧心,好在爸爸的家里给师叔打来了电话,让我们停了雨之后再回家。
打电话来的人声音很好听,爸爸说,那是他的哥哥,回家后我应该叫他小叔。
但是我们的对话被人听见了,他们说我爸爸只不过是林家的私生子,人家是林家的嫡子,我没有这个资格去叫人家小叔。
然后爸爸和那个人打起来了,脸上挂了彩,好难看。
我听说过林家,那是苏城的老大很厉害的样子。”
日记写到这里就断开,宋晚晚接着往下翻,数十页的空白后,终于又有了记录。
“四月初一,天气晴。
我醒过来了,就好像是老天爷给我开了个玩笑,让我在愚人节这天醒来。
可我宁愿我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如果有机会回到过去的话,我一定会告诉爸爸,不要接小叔打来的电话,不要走上那条国道。”
四月初二,阴。
一晚上我都在梦见那天的情景,好像有什么事情我忘记了。
四月初三,小雨。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梦见了一些事,睁开眼就看见小悠趴在床头上,兴致勃勃的看书。
她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索性就什么都不说。
当天护士来给我检查,他们说我运气好,要是再迟一步送到医院,那我就没了。
小悠说,原本她是想要和我告别,结果追上我的时候,就看见了我们出车祸。
她把我救了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救我的父母,她没有说话。
四月初四,阴天。
窗外起雾了。
小悠来的时候,提了一个蛋糕。
她要是不说的话,我都已经忘记了,四月初四是我的生日。
我也想起来,为什么爸爸这么着急着回家。
他说,因为我的爷爷想要给我举办八岁的生日宴,要提前带我回家。
他说,爷爷的膝下只有我这个孙子,他想让爷爷高兴。
许愿的时候,我在那么一瞬间想,他永远都不要高兴。
四月初五,雨。
和那天我们启程的时候一样,这场雨一直下个不停。
我心里很难受,小悠也不停的叽叽喳喳说话,第一次,我对她发了脾气。
她没有哭,惊慌失措的叫我小师兄。
可我现在回不去了。
午休的时候,我想起来了一件事。
我问她,我的父母尸体怎么处理了,她说她不知道,电视上也没有播车祸的消息。
我没有再问了,有一个很阴暗的念头,从我心里生起。
和我爸爸打架的那个人,自从知道我爸爸是林家私生子后,就不停的给我讲,古代那些有钱人家正室所出的孩子,会忌惮私生子,杀了他们灭口,防止篡权。
我爸爸就是私生子。
四月初六。
现在是四点半,我不知道外面的天气怎么样。
我做了个噩梦,我有一些事想起来了。
我们遇见的车祸不是偶然。
在国道上,有一个大哥哥开车,迎面撞了过来。
我们避开了他,可是他又追了上来。
爸爸骂了一句,打了方向盘想要躲开,我们的车撞上了山,那辆车也撞了上来。
我撞上了座椅,睁不开眼。
有人打开了车门,我闻到了一股很淡又很贵的香水味道。
那个人在打电话,他说,全都死了,林先生。
那个林先生会是我的小叔吗?我没有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
宋晚晚看到这里时,手脚冰凉。
无论如何她都想不到,赵悠的小师兄父亲,竟然会是林家的私生子。
“你往后面看吧,”赵悠显得有些疲乏,“还没看完。”
送完王按住心中的颤抖,继续逐字逐句的看这篇日记。
从四月初七开始,日记就变成了诊疗记录,有时候也会记录赵悠的探望,断断续续的,时间跳跃到了五年后。
他转入了普通病房,开始借赵家的手打听,但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多年以后,他听同病床的病友说起来百事通,晚上偷偷从医院跑出去,找到了百事通帮他。
那个人收取了他昂贵的调查费,帮他查出来,他父母的死被认定是意外,没有人去查他的下落,就好像他从不存在一样。
而那个肇事司机的脸,他记得清清楚楚,查出来的结果却让他觉得格外荒谬。
是撞死了陆氏夫妇的肇事凶手,安盛。
“安盛怎么会是杀害陆氏夫妇的凶手呢?”
日记里面他写着,“他明明是带着最凶狠的恶意,想要我一家人的命。”
一杯水被递到了宋晚晚的面前,她下意识的接过,可是水太烫,被她打翻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后来,他为什么没有出来。”
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告诉所有人,安盛是谋害了他父母的凶手,而陆氏夫妻的死另有原因。
“因为他已经不行了。”
赵悠眸子里满是哀伤,“本来在车祸的时候,他就应该死了,是我强行把他留在了人间,用药用机器把他的命吊着。”
她看向老先生,“对不起,师叔,我没有告诉你,他还活着。”
老先生颤巍巍的想要举手,但是手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铁,一点也举不起来。
“不见好,不见才好,如果你告诉我,我当初还不知道会怎么办。”
老先生的声音里面带着颤抖,“但我想问你一句,这一切是林家搞的鬼吗?只是想要除掉私生子吗?”
赵悠看向宋晚晚,后者将日记握在手里站起来。
“厕所在哪?”
宋晚晚神色平淡,声音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