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间小路上。
晓鸿飞，右手挥动缰绳，左手托住一个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倒在他怀中的女子：“玖歌小姐，您再撑一会儿，马上就能到家了。”
家？
她哪里还有家啊。
“吁！”
晓鸿飞一拉缰绳，马车就停在沈家门口，他打横抱着戚玖歌就往院内走去：“知行，知行，快过来，快来救命。”
正在里屋修葺炕的卫斐然，听到晓鸿飞的声音，连忙跑了出来，看到他怀中的女子，面色大骇：“鸿飞，你找到她了？”
“是的，大人，我等下跟你说，玖歌小姐，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我找到她之时，她是剩下一口气了。”晓鸿飞看到云知行进门，忙说道，“知行，你快来瞧瞧。”
云知行上前，随意翻看了一下已经处于半昏迷中的戚玖歌，面有严肃：“快，把她抱上床去。”
正在绞尽脑汁写菜单的沈暮烟，看到门口有动静。
她搁下毛笔，走到里屋，刚巧看到被晓鸿飞放在床上的女子。
刹那间，她惊恐地捂住口鼻。
面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玖歌？
她前生，最好的朋友。
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沈暮烟很想冲到床前，但理智还是让她忍住了，她扭头看向一脸严肃的卫斐然，语气中有一丝控制不住的颤栗：“卫公子，她、她是谁呀？”
卫斐然以为沈暮烟是在害怕，忙走她几分，轻轻说道：“沈姑娘，不好意思，我没有提前跟你说，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妹妹，我一直派人寻找她。”
“她是怎么了？怎么搞得如此狼狈，浑身是伤？”沈暮烟眼中有着藏不住的心疼。
她记得，玖歌最怕痛了。
“此事，说来话长……”
“呃……好痛，哥哥，婉儿，你们在哪里，玖歌好痛，好痛啊。”
倏地，床上的戚玖歌口中爆发出一声痛呼。
沈暮烟身躯颤栗，她居然还能从玖歌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是那样的悲切、绝望。
“大人！”
云知行起身，擦去满头的汗水：“我简单检查一下，玖歌姑娘的情况很糟糕，她不光身上有很多外伤，而且她还……”
“还什么？”卫斐然看了一眼沈暮烟，“没事，沈姑娘是自己人，你直说便是。”
“她……得了花柳病。”
沈暮烟眼前一黑……
花柳病？
玖歌那么纯真的女孩子，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她死后的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严重吗？能治好吗？”卫斐然追着问。
“大人，我是在城内一家花月阁后巷遇到她的，那是她正被几个拿着长棍的家丁追赶。”晓鸿飞走上来一脸沉重地说道，“我抓了个家丁问，他说，玖歌姑娘一年前就在这里了，半年前染了病，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
沈暮烟死死咬着牙关，她恨不得，现在就去花月阁，一把火，烧了。
“原来她一年前就在清口县了。”卫斐然扭头，一扭砸在门柱上，“都怪我，要是我不那么茹莽，我兴许一年前就能找到她了。”
沈暮烟强行将眼泪逼回去，快步走到衣柜前：“你们先出去吧，我给这位姑娘换一身的干净的衣裳，再给她浑身上下擦擦。”
“对，沈姑娘说得有理，她现在浑身上下，脏乱不堪，是要好好清理一下。”云知行点点头，看向卫斐然，“大人，我现在就回去给玖歌姑娘配药。”
“好。”
卫斐然看向忙碌的沈暮烟：“沈姑娘，我们就在外头，有什么吩咐，你喊一声就好。”
“知道了。”
沈暮烟维持着最后力气，将房门带上的一瞬间。
她一下扑到床前。
双手紧紧握着戚玖歌骨瘦凌柴的右手，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玖歌，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我是婉儿啊，你醒醒啊，婉儿回来了，我回来了。”
在花月阁被折磨了一年多，戚玖歌的神智有些不清楚了，她费力地睁开眼，睁开眼，瞅着眼前哭成泪人的沈暮烟，缓缓摇头。
“你不是婉儿……我的婉儿，她在三年前就死了。”
沈暮烟听着她没有灵魂的话语，泣不成声。
“我好没用，我连给她收尸，都没做到。”戚玖歌陷入回忆里，豆大的眼珠一颗颗往下掉，“我想追随她的脚步，可我没有勇气，婉儿……我好想你啊。”
“玖歌，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是婉儿啊。”沈暮烟双手抚摸着戚玖歌瘦削的脸庞，“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婉儿死了，哥哥重病，我又成了这副样子，我实在是……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戚玖歌空洞的眼睛定定看着上方，“婉儿，你等等我，我现在就下来陪你。”
“玖歌？”
沈暮烟眼睁睁看着戚玖歌闭上眼，轻轻晃动她几下。
毫无反应。
“玖歌，你醒醒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这次，沈暮烟重生后，最慌的一次。
她连忙将干净的衣衫替戚玖歌换上。
看着满身伤痕的她，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云大夫，你快瞧瞧，她嘴里喃喃好几下，然后就突然晕了过去，我怎么摇晃她，她都没醒。”
沈暮烟打开门，等待门口的云知行，带着自己配好的药，连忙冲了进去。
“沈姑娘？你还好吗？”眼尖的卫斐然发现，沈暮烟眼睛红红的，很明显，她哭过了。
“我没事，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与她一比，我简直很幸福了。”沈暮烟飞快茶雕眼角的泪珠，“我给王大娘写的菜单还剩一半，我先去，有事，你喊我。”
“好。”
“暮烟，怎么了？里头躺着是谁呀？”
将香肠全部挂好的张菁菁，神色着急地跑到沈暮烟跟前询问：“跟卫公子认识呀？”
“嗯，听说是故人的妹妹。”
沈暮烟神色已经恢复正常，思索一下回道：“那位姑娘住在我家，我又要忙着给王大娘家准备寿宴，所以这两日我就不出去摆摊了。”
“也不知谁家的姑娘，搞成这样，她的家人该有多伤心呐。”张菁菁重重叹了一口气，瞅着沈暮烟盯着纸张出神，忙关切地问道，“暮烟？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