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老婆，你在哪里啊？快点回来。”
“我带悦悦下楼买东西啊，怎么了？”
“我去找你，啊──你别过来啊──”
老公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声音都破嗓了，弱小无助又可怜。
我本来想好好治他，终究还是不忍，抱起女儿就匆匆往家走。
王婶拉住我，“哎，你干嘛去？”
“家里进贼了！”
“哎哟，那要不要报警啊？！”
她听了跑得比我都快，边跑还边喊着：“来人啊，抓贼啦，抓小偷啊，快来人啊……”
别说，还真给她叫来了三男两女，其中两个是物业的。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家走去，其中两个大哥还在路边一人捡了两块砖头。
我的劝阻根本没用。
“妹子，你别怕，我们倒要看看是什么贼？偷东西偷到我们小区来了！”
我汗颜：如果是采花贼呢？！
电梯门刚打开，老公就神色慌张地跨步进来。
我喊了他一声，看到是我，他“哇”的一声将我紧紧抱住，“哇──老婆，吓死我了，呜呜呜──”
两位拿砖头的大哥气势汹汹：“人呢？人呢？”
“老弟，你别怕。告诉我们人在哪？这么多人，不信还收拾不了他了！”
老公显然摸不清状况，一脸懵的指了指家门。
大哥上去对着房门就踹两脚，吼道：“出来，我们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们保证不打你！”
王婶急得脸色煞白，一直追问老公倩倩呢？
老公发愣了十来秒，才弱弱地伸手指了指家门。
“啊？倩倩还和小偷在里头？倩倩啊，我苦命的倩倩哟！”
王婶捶了老公一拳，着急忙慌去开门。
踹门的大哥还想拉她：“阿姨小心！”
她回头急赤白脸地吼了一句：“我女儿还在里面！”
我赶紧把悦悦交给物业大姐，让她俩先在门外等一会儿，不想让女儿看到不好的一幕。
7
进了屋，只见倩倩坐在沙发上泣不成声。身上穿了一套黑色蕾丝套装的内衣，搭配黑色纱衣和丝袜，腰间大坨的赘肉都露在外面。
看到王婶，她张开双手哭着叫妈妈。
王婶也冲过去抱住她，不住地给她拍背，安慰道：“别怕，妈来了。”
几个人在屋里搜查了一遍。
“人呢？跑了？”
“妹子先别哭，告诉我们那个人从哪跑了？”
我拿了件衣服丢给她，“先穿上吧，说说怎么回事？”
倩倩一看来了那么多人，有点吓到了，怔怔地问：“什么人啊？”
“不是说家里进小偷了吗？”
老公挠了挠头：“小偷，没有啊！”
一时间，大家都看向王婶，王婶又看向我。
我赶紧解释：“害，你刚才打电话不是慌里慌张的很害怕嘛，还叫什么你不要过来啊──”
“我就以为，你遇到危险了呢。”
老公脸上红了又白，倩倩更是哭着回房反锁了门，跑起来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老公欲言又止，半分钟后才指着倩倩的房门，吞吞吐吐地说：
“是她，她，你走后，她穿着那一身，坐到我身上，她还，还压着我，要给我生儿子。”
在场各位的表情很是精彩，从眉头紧锁到瞪大双眼，再到“噗呲”憋红了脸。
除了淡定的我和恼羞成怒的王婶除外。
王婶手指头对着我点了又点，破口大骂：“我好心让我闺女来给你生男娃。”
“大家都给评评理，她连个男娃都生不出来，我为了给他们老李家延续香火，亲闺女都叫来帮忙了，彩礼都没收他们的。”
“她不撮合也就罢了，还叫人来捉贼，谁是贼！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话一说完，大家再也憋不住。
“扑哧哈哈哈！”
“大婶，大清早亡了！”
“合着，是个采花贼？”
还有一个更损的，双手比画着：“哈哈，生儿子？这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生个正方形的？”
王婶黑着脸将人全部都轰了出去，“走走走，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黑心肝的。”
8
大家都要走了，我也将女儿抱了回来。
王婶还在嚷嚷，口沫纷飞：“你说你生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一天还当个宝似的。”
吓得女儿哇哇大哭。
“你给我闭嘴！”
老公一声怒吼，额头早已青筋暴起，“现在就离开我家，带上倩倩，一分钟都不能多待。”
“要走也是你妈请我走，她请我来的，你凭什么赶我？”
我抱着女儿回到房间的阳台轻声哄着，一道房门隔绝不了争吵的声音，依旧时不时地飘来。
好不容易把女儿哄睡着，又赶紧去看看老公。
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有点心虚。可我明明告诉过他了，是他不信啊！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床头，眼睛猩红。
一看就是打了败仗。
我叫了他一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重重叹了口气。
“老婆，我搞不定。她坐在地上又哭又闹，还要打电话给咱妈。我刚给爸妈发微信，没回我，估计还在忙。唉！”
我淡淡地点了点头，翻身睡了。
这件事情我不确定有没有婆婆的手笔，虽然她表面上不重男轻女，对我和女儿都很好。
但也许真像王婶说的那样，是装不在乎呢？
毕竟王婶是她介绍来的，又是她的发小。
老公看我不开心，一直解释，保证对倩倩没那个意思。
我被他烦得不行，干脆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立刻就被他否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咱妈你还不了解吗？当你亲闺女似的，每次来看咱们，都给你和悦悦买东西，我啥也没有，这个家最没地位的是我。”
“不信我现在打电话给她，咱们对质。”
我赶紧制止：“算了，是我想多了。先别和妈说，她们几十年的姐妹，再为这个事吵起来，妈心里也不好受。”
老公却不同意，气愤道：“就是几十年的姐妹才要说，让妈认清身边的人。”
他说得也有道理。
9
这时房门又被敲开了，伴随着倩倩的声音，“李哥，姐，你们睡了吗？”
老公气呼呼地用被子蒙住头，话也不说。
怕她吵醒女儿，我去开了门。
倩倩穿着那天来时的黄色上衣，眼睛红肿，低着头表情怯怯的。
“姐，对不起，我先走了。”
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想说天黑不安全，要不先住一晚，或者“你去哪？我开车送你。”
话到嘴边，最终什么都没说，轻轻点了点头就关灯睡觉了。
王婶却睡不着。
倩倩走不到十分钟，就听到了王婶打电话的声音。
“我这可都是为你好啊，慧芳，我们几个老姐妹，就你没抱上孙子，我都替你着急。”
“你发那么大脾气做什么呀，真是，行了行了，就当是我错了行吗？我好心办坏事了我。”
“你让我走干嘛，我照顾他们照顾得好好的，你让我回家我能干嘛去！”
慧芳是婆婆的名字，看来是在跟婆婆打电话。
我还没告她的状，她倒先跟婆婆诉苦去了。
我冲到她的房间，没好气道：“小声点孩子已经睡了。”
半个小时后，婆婆给我打来电话，安慰了一番，又说王婶已经知道错了，她家里困难，找工作也难，巴拉巴拉。
王婶还是没走。
她免不了爱叨叨，态度却客气了很多。
我以为日子就这么将就过下去，不想她又作妖，竟比上次还过分。
10
半个多月后，我正跟婆婆打电话，婆婆说明天要看我们。
王婶给我端来了水果碗，笑嘻嘻道：“小林啊，打电话呢？”
“嗯。”
我应付着点了点头，看她那一副有事要说的样子，我心里咯噔一下。
上次给我老公找小三也是端着果盘笑嘻嘻的样子，这次该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吧？
我把电话放下，却没挂断。
问她：“怎么了？”
王婶冲我笑了一下，搅拌着碗里的水果捞递给我，是酸奶和苹果香蕉拌在一起。
斟酌着开口说道：“你婆婆跟我几十年的闺蜜了，我家倩倩跟她儿子也要好，我想着，把我们两家的情谊传下去，不能到我们这一代就断了。”
她瞧了瞧我的脸色，继续说道：“我呢，有个孙子，今年十岁，比咱们悦悦大六岁。悦悦以后总是要嫁人的，嫁给别人要是以后婆家欺负她怎么办，你说是不？”
“你看你婆婆对你多好，老公好不如婆婆好，悦悦要是嫁给我孙子啊，我保证对她比亲闺女还要好。”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这话是在开玩笑，毕竟女儿才四岁啊，现在哪有定娃娃亲的。
她的手搭在我腿上，那双绿豆眼里盛满了笑意，希冀的表情显然对自己幻想的未来非常满意。
“我就在这个家看着我的孙媳妇长大，命长的话还可以帮他们带带孩子。咱们两家合为一家，这样李家的钱就不会流到外面去。”
“要不然，你们就悦悦这么一个女娃，房子和钱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没挂断的电话里传来婆婆的怒骂声：“王凤，你个臭不要脸的，你孙子傻的，你他妈介绍给我孙女。你等我过来的，我今天不撕碎了你！”
王婶吓得一个激灵，抓过我的电话就挂断了，慌张解释道：“不，不是的，我孙子只是单纯，小时候可聪明了，生了病后一直在家，我们教得可乖了。”
我越听越气，眼前模糊，头晕得厉害。
女儿是我最后的底线，之前她怎么惹我都行，甚至打我老公主意都可以。
悦悦不行。
这一刻，什么尊老爱幼都被我抛在脑后了，我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抽了她一巴掌。
我手生疼。
她愣愣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大反应。
呵呵，她自己都是有女儿的人，怎么能够不理解一个做母亲的我？
想骂她两句，又实在气得说不出话，只能朝她脸上“呸”了一口。
11
回了房间，才发现自己已经气哭了，脸上都是泪。
电话铃声响了，是婆婆打来的。
我摁了挂断键她又打来，几次后我才接起，哭得话也说不出。
婆婆的声音很是着急：“宝贝啊，别哭啊，妈订了最快的一班火车去，今晚就能到。”
“都是她不好，她坏，等妈去了收拾她。妈不该把这样的人带到家里，别哭了，啊。”
我没法回应她，只听了几句便关了机。
自从王婶来了后，我们的生活一团糟，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
连晚饭都没出来吃，老公叫我也没出门，直到听见悦悦在门口喊妈妈，我才红肿着眼开门，蹲下将女儿抱住。
老公也蹲下，拍了拍我，软声道：“宝宝，先吃饭吧。”
要不是怕吓到女儿，我真想掀了她做的饭，哪里还吃得下，只要想起我跟她同桌吃过饭都觉得膈应。
12
我听到动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
婆婆一进门就直拍王婶的房门，气势汹汹：“王凤，你给我出来！出来我撕了你这个贱人！”
女儿哇哇大哭，老公赶紧抱了女儿去楼下遛弯。
我出门去看，婆婆状若癫狂，把门拍得啪啪响，什么难听说什么，时不时地冒出两句脏话。
她看起来比我更气，这是我没想到的。
等婆婆停下，房里头的王婶叫道：“你那么凶做什么？我这不也是想我们两家交好，你至于跟我发那么大脾气。”
刚停下的婆婆又疯了。
“你算计我儿子就算了，我孙女那么小你就算上了，你孙子他妈是个傻的，自己不知道吗！你还是不是人？我把你当姐妹，你把我当傻子！我***！”
王婶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你说谁傻？谁傻！你他妈才傻的，你再说一句试试。”
婆婆二话不说直接扑了上去。
王婶个子瘦小，门刚打开就被婆婆按到了地上。
婆婆薅住了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嘴里还在不停地骂。
公公上去拉架，拉不住，完全拉不住。
被压在底下的王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开始还试图抓挠婆婆，后面只能捂着脸求饶。
后面婆婆打累了，也骂累了，公公拉架成功。
王婶捂着猪头一样的脸，马不停蹄地滚了，连行李都没拿，还是公公给她丢出去的。
13
婆婆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竟然也气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着，客厅地板上丢了一地的纸团。
我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再一想想才反应过来，这是她的发小啊！
她今年都五十来岁了，半辈子的闺蜜。
女人嫁人后就是围着家庭转，朋友越来越少。
现在闹成这样，估计她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上次倩倩的事情，可能我老公是个男孩，婆婆还能安慰到自己。
这次，她没办法再给这段感情找借口，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在这之后我常带着婆婆出去玩，带她看看山水风景。
她的心结也慢慢解开了。
人嘛，总是要向前看的。
不要为不值得的人再消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