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苏见微好像抓住了一丝头绪。
“什么?”萧冥翊问。
苏见微眯起眼睛,说:“根据我的直觉,作为一个女人,张夫人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张守富?为什么在他死后要花费这么大的起立替他保守秘密?如果说她对张守富是没有感情的,这我不相信。”
她把垂落在脸颊一侧的发丝别到耳后,透露出一点正经严肃的意味,继续说:“还有张守富,娶了张夫人之后虽然惧怕夫人威严,但却日日流连花街柳巷,显然是对于这位张夫人没有什么感情,又怎么会把张管家留下来的秘密告诉她呢?”
最后,苏见微下了结论:“所以说,如果我们能够弄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说不定就可以找到打开张管家秘密的契机。”
“反正现在我们估计是连张府的大门都进不了了,确实可以从这方面入手试试。”
这也算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青龙帮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苟延残喘,”萧冥翊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用他那好听的声音播报着青龙帮的命运兴衰,“张夫人出嫁那天,官府大批涌上山头,再加上原本就帮派内斗,里面最强势的三支势力——分别是左青龙,右青龙和以帮主为代表的青龙头,大概半年的争斗下来,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尽,三方势力基本上重要人物都死绝了,群龙无首,只有一些青龙头的势力被张夫人收入囊中,成了她的个人势力,被保留下来。这个帮派其余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关的关,已经找不到什么踪影了。”
一个也算是名噪一时的帮派,竟然也能这么快就覆灭,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还真是难以想象地具有破坏性。
“张夫人……还真是狠啊。”
好歹也在青龙帮长大,好歹帮主是她的父亲,她也能狠得下心来。
这个女人,心绝对是黑漆漆的。说不定,比萧冥翊的还要黑。
这么想着,苏见微不由得看了萧冥翊一眼,不知道他他对于他的父亲和母亲,是不是也这样地恨之入骨呢?
“张夫人在青龙帮过的那些日子,足够让她不顾念旧情了。当时帮派内斗的时候,她没有上去踩一脚,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她的父亲不是帮主吗?就算不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黑帮大小姐,也不至于受了什么委屈吧。”
手底下元元的幸福故事才刚刚翻开一页,在苏见微的预想里,张夫人也应该是一个坐拥全帮宠爱,轰轰烈烈嫁给富家子弟的骄傲小姐才对。
“她的父亲确实是帮主,却是一个对待女儿不怎么上心的人。张夫人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帮主一个大男人,自然照顾不周,再加上当时帮派内部不太平,他能够分给张夫人的精力自然是更少。左青龙和右青龙的那些人,被帮主压制,暂时动弹不了,一个个心里都不服,张夫人就是他们的出气口,经常非打即骂,日子很不好过。”
“张夫人还有这样的过去,”苏见微的话里不无惋惜,现在的她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奸诈狡猾,却原来都是早年历练下来的结果,“可恨、可怜、可悲的人,到头来都是一样的。”
烛火晃动中,泛黄的纸张上,是一个叫元元的小丫头在众人的期盼下出生;而萧冥翊所讲述的,是张夫人被忽视被欺凌的过去。
人生际遇,大不相同。
“欸?左青龙,右青龙,还有青龙头不是对立关系吗,想来张夫人应该是受过其他两方势力不少欺负才对,为什么她能够跟那些人达成协议,用他们的力量助她嫁给张守富呢?”
“张夫人和张守富初见的故事,也算得上是可以传为佳话的一段经历。”
张夫人当然不姓张,在她小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被冠上另一个男人的姓氏,被称作是他的夫人。
她所见的女人不够多,名字大多都很随意,比如左护法跟前的那个女人,是正月十一被抢进山里来的,就叫做十一。
而据自己的父亲说,她是初八那天生的,就叫做小八。至于是哪一月的初八,父亲喷着酒气,怎么也说不清楚。
他总是这样,好像永远都醉醺醺的,不醉的时候就板着一张脸,那大嗓门儿足以把每一个试图跟他说话的人吓退,当然其中也包括她。
“小八,倒酒。”
这是小八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也可能是帮主大人此生说的话中最温柔的一句了。
没有戾气,没有暴躁,带着一点请求和鼓励。
小八很喜欢这种时候,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她能从自己的父亲眼中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的存在。
更多的时候,在喧闹杂乱的山寨里,没有人能看见这个微弱的小生命。
然而小八渐渐发现,能不被人看见,永远被忽视,也是一种幸运。因为只要她被发现了,总是逃不过被捉弄一番。
一开始还好,只是有人“不小心”把水泼到她的身上,或者被子里多一些“小宠物”之类的,这些她都还可以接受。
但是渐渐地,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捉弄连遮羞布都懒得披了,对于她的批评、命令、大骂兜头而下。
“小八,去把大伙儿的脏衣服给洗了。”
“为什么是你?你还敢问这样的话?你一个女儿家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吃了我们寨子里多少粮食?又为我们做过什么贡献?还敢在这里顶嘴。”
“要不是我们养着你,你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大街上被多少人给睡过了,跟你那个婊/子娘一样。果然什么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跟你爹娘一样,都是只吃饭不做事的贱/货。”
最恶毒的话,在小八最稚嫩的心灵中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有好多话要说,她要说不是这样的,他们都说错了,自己还有自己的爹娘没有那么狼狈不堪。
但是她总是说不出来,因为她一张嘴,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往往铁一样硬的巴掌就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