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他，眼里都是问号。
“哦，这个是……是奶茶店推出的写字服务，机器随机写的。我也不知道会写什么，哦，写的是这个啊……挺好，你不是喜欢星星吗？”
周一觉得自己舌头有点打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哦，是吗？”
米雪移开目光，喝了一大口奶茶，不管这字是什么意思，赶紧毁尸灭迹。
她在企业微信上通知前台Jessica为教学部和销售部的同事每人订一杯奶茶，然后找她报销。
Jessica报出金额的时候，米雪吓了一跳。不是说买一赠一吗？
很快，Jessica把和店家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没有买一赠一这个活动，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
是啊，每天排大队的店，需要搞促销吗？
没有买一赠一？
那么奶茶上写字呢？
米雪不淡定了，怪不得刚才周一支支吾吾的，既然他说了一个谎，那么他说的其他的话都变得不可信了。
米雪穿好大衣围上围巾，趁周一在教学部和Kate开会没注意，偷偷下了楼。
直奔奶茶店。
一个男服务员正在擦桌子，见来了客人，热情地招呼米雪去后面排队。
米雪没有听他的话，径自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您好，买奶茶请排队。”
服务员依然笑容满面，指着长长的队伍重申道。
“我今天没时间排队，先不买了，我就想打听一下，听说你们这里可以在奶茶上写字对吗？”
“是的。”
这个……居然是真的？
米雪不死心，继续追问：
“是客人决定写什么，还是机器决定？”
“都可以。”
这个答案……等于没有答案。
服务员见米雪对此有兴趣，便多介绍了几句：“是这样的。客人可以自己输入语句，机器写字。客人也可以输入问题，机器给出答案，像占卜一样。”
“占卜？”
“对呀。很有意思的，很多客人来这里提问的，一般都是问自己什么时候找到女朋友、男朋友之类的，您看，这墙上的便利贴都是客人提过的问题。”
米雪这才注意到，不大的店面里，有整整一面墙上全都是各种颜色的便利贴，上面写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和句子。
米雪一一看过来，最后视线停在了右下角的一张便利贴上。
上面写着：
山河远阔，人间星河。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服务员见米雪盯着这句话看了半天，笑着跟她讲今天的见闻，也是侧面推销：“这个句子挺有诗意对吧？今天上午还有个帅哥来点奶茶，指定机器写这个句子。他没找到确定键，还问了我，我才发现他选的是这句。蛮不错的呢！”
“说起这个帅哥，他连续在我们店里买了一周的奶茶了，每次都是两杯。估计有杯是送给女朋友的吧。他女朋友真幸福，我们店里的招牌奶茶，他都点了一遍了。”
米雪抿了抿嘴唇，对这个喋喋不休的服务员道了谢，推门走了。
这天下班时，周一照例把车先停到地下停车场提前预热，然后上楼接米雪。
到了楼上，曼哈顿英语一片漆黑，人去楼空，门已落锁。
他给米雪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临近春节，这几天地铁里人出奇地少，米雪很幸运地得到了一个座位。
列车运行到了信号不好的地方，手机里的微信转了无数圈都刷新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昨夜周一给她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周一：我想抱着你一整夜，看星星。
周一对她的心思，米雪不是感受不到。他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彬彬有礼，不越界的体贴，给她留下的印象不算坏。
难道是她的不作为，导致了他变本加厉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头天在深夜微信里发如此露骨的句子，次日又在奶茶上搞小动作，这是要闹哪样？
可是，在鬼屋那天，你握着他的手，不是有心跳的感觉吗？
米雪问自己。
然后，心里那个理智的米雪跳出来戳了戳感性的米雪的傻脑袋：
笨蛋，那是吊桥效应，在恐怖的场景下谁都会心跳加速，那不是爱情！
可是，后来，在学校里，每天都想见到他，不是吗？看见格子衫、黑书包都要多看两眼的，不是你吗？
理智的米雪沉默了。
到了换乘站，米雪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放到包里，走去车门下了车。
再次等车时，她从屏蔽门玻璃里看见自己的帽子歪了，于是对着这个‘镜子’整理了一下帽子。
好像，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扎手。
她把帽子取下来一看，那不是她的耳钉吗？
耳钉的针尖穿透了毛线帽子……
那夜，她坐周一的车，曾经因为觉得热摘下了帽子，可能是那个时候，耳钉挂到了帽子上。所以车里怎么也找不到。
等等，那周一还给她的耳钉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这颗小小的带钻耳钉，在米雪的指尖反射着地铁里的灯光。
车厢里的乘客，都用奇怪的目光盯着门口发呆的女孩，怎么车到了，她却不上车呢？
列车呼啸而过，巨大的噪音吞没了米雪嘈杂的心跳声。
米雪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已经开走了。从广播里她才知道，刚才那趟是末班车了。
一念之间，回家的车没了。那么感情呢？
假如周一就是一趟地铁，她要不要上这辆车呢？
今日的帝都，宛如仙境，云雾缭绕。周一扫了一眼车上的仪表盘，pm2.5指数超200了。车里的空气过滤净化系统早已自动开启，周一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却很不美丽。
副驾驶没有人的夜晚，他已经不能适应了。
为什么米雪不辞而别？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手机传来了微信提示音。
周一觉得，每一声信息提示都有可能是米雪。
开车时不能看手机，等到红灯时，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查看刚才来的信息。
是苏云鹏跟他确认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
不是她。
他有点不甘心地打开了她的微信对话框，当视线扫到两人的最后一条微信的时候，后面的车喇叭声四起。
抬头一看，绿灯亮了。
周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回家的。
他浑浑噩噩地下意识地把车开到了米雪家，然后又往自己家走。
他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可是她却不在了。
手机被他扔在副驾驶座位上，屏幕变暗前，显示的是他发的那条微信：
周一：我想抱着你一整夜，看星星。
这夜，周一不敢跟米雪聊天，也不想和小雪聊天。他心乱如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发错了。
天天找bug，没想到最大的bug，就是自己。
周一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见自己去了阎王殿。阎王问他是做什么的，怎么死的。他老实回答自己是程序员，得了相思病无药可救。
阎王没给他喝孟婆汤，反而高兴地对他提了需求：“给我们做个死亡登记系统吧。在纸质本子上写太low了，上次孙悟空随便拿毛笔就能胡乱改……而且查询也不方便，丢了不少数据，好多孤魂野鬼至今不能投胎老找我投诉，烦死我了。”
在梦里，阎王改了3次需求……
周一长叹：“我要死了。”
接下来阎王说了一句让他更绝望的话：“你早就死了。快干活！”
这可真是一场恶梦。
苏云鹏指定的面基地点是三里屯的优衣库门口，理由是那里好找。
周一在里面逛了十八圈以后，苏云鹏才到。
苏云鹏见周一两手空空，觉得奇怪：“你不是挺喜欢优衣库的吗？我看你那么多格子衬衫，不是买的这个牌子吗？怎么，今天没买？”
“这是我第一次逛线下的优衣库。不过这个牌子我知道，逛淘宝的时候经常看见。”
“哦，那你是习惯网购优衣库。”
“NO，我的格子衫是拼多多上买的，100元十件，一年都够了。”
苏云鹏：“！怎么说你也是年薪百万的，怎么这么节约？”
周一错愕：“我又不是小姑娘，买那么多衣服做什么？有的换就可以了。”
苏云鹏指着他手臂上搭着的迷彩图案羽绒服问道：“这件，有5年历史了吧？”
“这件，我大二的时候买的。”
苏云鹏：“！”
“好吧……”苏云鹏拉着他往外走，“银行卡带了吧？我怕等下你微信支付额度不够了。”
苏云鹏首先带周一去了美发店。周一头一次知道，原来男生剪个头，也可以搞出一个小时来。虽然他对美发师抓了半天搞出来的发型很满意，不过他觉得回家后，他是绝不可能自己复制出这样的发型。
要是这个发型可以ctrl C，ctrl V就好了……
要是可以持续ctrl V就好了，以后都不用跑理发店了。
第二站，苏云鹏带着周一去了眼镜店。
“你那个黑框眼镜，框太粗了，就好像有人用加黑加粗的笔在你脸上画了两个正方形。”
给周一配镜的服务员都被苏云鹏的话逗乐了，他给周一拿了几副金属框架让他试戴：“今年流行金属框架，主要是金色和银色，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