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落云点点头,一边在殿中各处游走收刮,“没事,若是嬷嬷不方便的话,我就自己再走一趟了。”
她从柜子里面抱出两床厚实的大棉被,软软的跟云朵似的,跟萧星宇身上那床发霉被子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君落云又直接掀了床板上的褥子,拾掇拾掇攒在一起,找不到合适的衣物,就拿了她的几件绒氅。
她这些天都在萧夜煌的床边打地铺,需不着这些。
桂嬷嬷快步过来制止,脸色十分不妙,“等等,三小姐,你刚才去冷宫,是不是去看了六皇子?”
“嗯。”
桂嬷嬷一把抓着她的手,不让再动,“难怪辰王殿下那脸黑的跟什么似的,三小姐快别忙了你,别惹了殿下不高兴,让你跟着受累。”
君落云眉头微蹙,“嬷嬷,一边人是要死了,一边是不高兴,就算是辰王殿下真生气了,那我也得先救人。”
若论无辜,六皇子才是真的无辜。
先不管他母亲做了什么,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纠葛,到底和他没有关系。
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萧毓英给六皇子的这一顿铁鞭子毒打,极可能是她惹出来的事端。
大概率是那日她鞭打了白川霖,二公主找不回场子,左右不能拿她怎么着,就将火全撒到了六皇子身上。
所以她听得消息,才会立刻赶去冷宫。
桂嬷嬷一哎,低低道:“那孩子确实是个可怜人,奴婢偶尔也会去看看,当然是奉太皇太后之命,可是眼下辰王殿下还在宫中,不如等殿下走了奴婢再……”
君落云道:“等到他走了,那边的人也差不多冻挂了。”
“……再说了,嬷嬷你们不敢多关照六皇子,也只是揣摩王爷的意思吧,他有明确下令不准任何人帮六皇子吗?”
桂嬷嬷一愣道,“那倒也没有。”
但有些事情都不用说吧,有些默契,更是宫中人人都有。
没有任何人有那胆子,敢尝试在辰王面前提及冷宫中的那一位,更别说关照,也就是太皇太后偶尔挂念到,会叫来看看。
毕竟是皇家血脉,也是很乖巧懂事的一个好孩子。
君落云又道:“你先前帮六皇子,王爷不可能不知道,他不也从未出言制止?”
桂嬷嬷仔细想了想:“殿下仿佛是从未提及过六皇子,也并不在乎他如何,待之态度与太子,瑞王以及其他兄弟姐妹并无二样。”
下面的人确实也只是揣测……
君落云摊手道:“那不就行了?”
她想了想,“嬷嬷你再帮我准备些炭火,还有吃的,多备一点,跟这些东西一起送去冷宫,如果王爷真追问起来,就说都是我的意思,跟你们没关系。”
桂嬷嬷解释,“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很想帮那孩子活下去,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君落云笑了笑,“行我知道,去吧,明日等太皇太后醒了我去讨一道懿旨,至于辰王殿下那里,嗯……我现在就过去。”
“那好,奴婢这就去准备。”
桂嬷嬷虽然有些忐忑,但也是高兴的。
皇后近来治宫手段越发极端,变本加厉苛待六皇子。
二公主更是隔三差五,看见人就是一顿打,太皇太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着,到底也管不了多少。
她是真担心那孩子活不过这个冬天……
冷宫
刚才君落云也只是说了一声‘我知道了’,就走了,张嬷嬷也没想到,接着会有人送来这么多东西。
被子,褥子,衣物炭火……都够他们用一个冬天了。
还有吃的,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少年摸着身上软软的被子,眸光定定。
月上中天,已快午夜。
君落云清洗了一下身上沾染的血污,换了身衣服才去萧夜煌那。
刚进门,所有伺候的人就全退了下去。
殿中落针可闻……
君落云走进去,只剩一盏孤灯闪烁,犹如一叶扁舟飘于浓夜大海之中。
男人拢衣倚在床头,半边面容湮没在灯火暗影中,身上萦绕的冷气让人胆颤:“去哪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一直在手中的兵书上,也看不清表情。
君落云慢步过去,小声道:“明知故问。”
她做什么他不知道?
她身边影子换了班的倒,怕不是每句话都盯得清楚。
萧夜煌啪地放下书,嗓音裹着冰似的:“你还知道回来!”
这话……
君落云一时也探不清底,讪讪道:“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萧夜煌唰一眼抬眸看来,那眼神,跟要在她身上戳几个窟窿似的,“本王亥时就该就寝,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君落云张了张嘴,眼神往她的豪华大地铺上扫了扫。
反应过来,她差点没给气乐了,“我说,你,你自己不知道休息吗,你是三岁小孩还是墨墨,是要我哄睡吗?”
自己非得等着不睡,转过头就怪她?
人都起床气,他这倒特别,是晚睡气吗。
萧夜煌盯着她,一字字,“你,过来。”
君落云又不傻。
她在怀疑这男人想掐死她……
君落云远远站着望着男人,反而连连往后退了退。
萧夜煌面若寒霜,阴冷着脸:“君,落,云,你别逼本王发火。”
君落云微咽了咽口水,眼珠子转悠着,仔细思考了思考,这才往他走了走。
但也就那三两步,不能再多了。
敷衍的明明白白……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落云嘴上也放软:“是是是,耽误了辰王殿下您就寝,是我的不对,但我这不是有点事耽搁了吗,人命关天。”
萧夜煌冷眼睨着她,低哑嗓音透着凉风:“满宫太医闲着,就只剩你了是吗,非得你忙前赶后,亲力亲为去救治,太医令都没你忙。”
君落云心道一声果然,这男人是知道的。
只是这话?
君落云还是没听出他到底什么意思,只能呵呵一声干笑,如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十万火急,太医们拿不到传令,都不敢擅作主张吗。”
她不去谁去?
君落云也没敢说出口,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还没个数吗!
你这一尊大佛在皇宫里蹲着,太医们谁敢去啊?
萧夜煌:“所以你就擅作主张?”
君落云:“……”
她嘛,虱子多了不怕痒。
反正她跟这男人的梁子也结的算不清了,少一个不少,多这一个也不多。
萧夜煌看着她的表情,“所以,你这是还准备再去了?”
君落云吭吭吱吱,“如果必要的话……”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萧夜煌眸光森森,看了看眼前干笑连连的女子,冷冷一哼,“来人。”
君落云心上一咯噔,快步过去,“别——”
“主上。”乘风立刻就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