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动静，段文清也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江揽月，他还有些意外。
“江老师今天怎么也有时间来我这里做客。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去借点好茶招待一下你。”
他手上还戴着木工手套，显然是还在忙，可江揽月也不得不打扰。
“我有急事想问你。”
段文清摘了手套：“进来说吧。”
进屋坐下，江揽月完全没有去打量这周围的心情，直接打开了手机，找出刚刚截图的大合影。
“我咨询过嫩芽计划的人了，他们说下岐村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捐助，每年收到捐助的东西还不少。”
段文清完全不信：“这不可能啊。村子就这么大，上来的路的就只有一条。他们要是捐了东西，还很多，那我们平时绝对是可以看见的。”
“但是这合影不是假的，而且我也上他们公众号看了，确实每年都有一张合影。这么大的机构，总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人吧。这种事情要是作假有出入，那被曝光出来对他们机构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江揽月已经渡过不可置信的阶段，所以相对理智的跟段文清分析着自己的看法。
“那这么多的东西能放在哪？”
段文清的老婆素娟站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自觉的凑近了看着江揽月手机上那张大合影。
“老公，你看看这张合影的位置。”
她拍了拍段文清的肩膀。
段文清仔细去看，眉心稍稍紧蹙了些。
“这好像是，是山脚下那家报废很久的老人会。”
素娟点了点头。
“那家老人会报废十几年了，现在都没什么会往那边去。”
“山脚下……”江揽月咬唇，细细研磨着这个位置。
忽然，脑袋里精光一闪，想到几个画面，眉心一下拧紧，整个人严肃起来。
“我好像知道他们捐赠的东西在哪了！”
*
趁着天还没黑，江揽月跟段文清赶紧下了山。
素娟一直跟着段文清，文化水平比村里的妇人们普遍都要高些，所以江揽月叮嘱她再继续给嫩芽计划的人打电话，确认好捐赠的细节。
细微到要知道他们捐助的是什么品牌什么尺寸的卫生巾，大概是什么图案的衣服，书册又是什么类型，多少本。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到了山前。
江揽月一刻都不敢停歇，立马赶去那家唯一的超市，不出意外的，在那边又看到了在边上开摆小集市的商贩们。
铺在地上的防水布，简陋的三轮推车，简易的小桌。
总共就那么十几个摊位，八九个都是在卖卫生巾的，剩下几个都是卖衣服的。
偏就巧了，卖的还都是小女孩的衣服。
段文清正要走上去确认，就被江揽月拉住。
“我过去。他们都认识你，别打草惊蛇。”
段文清眉心已经拧成了个川字，虽然很着急，但还是点了点头，忍住了。
江揽月扯下扎着头发的皮筋，胡乱的拢了拢头发，遮住半张脸，走过去。
刚停留在摊位前没两秒，商贩就热情的招呼着。
“美女，买点啊。我这厂家直接拿货的，卖的便宜。一包十块，两包十五，三包十八。”
江揽月定睛认真的看那防水布上铺着的卫生巾。只有一种牌子，只是型号不同。
“这个牌子的我记得双十一大促买最便宜的时候一包也要八块，你卖三包十八，不亏吗？”江揽月弯腰拿起一包看着，边问着商贩。
商贩淡定自若道：“我这是厂家直销，一包六块虽然也赚不到几个钱，但是薄利多销嘛。”
“是吗。”江揽月从口袋里拿出现金，付了十块，把东西放进包里，又问商贩：“不过这么大的品牌，怎么会找你们这些做小生意的提供货源啊，你们这样卖，有厂家的授权书吗？”
江揽月双眼紧盯着商贩，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迅速的瞟动了下，紧接着抬手搓了搓鼻子。
在他紧张到起疑前，江揽月赶紧解释一句：“你别多心，我这不是怕买的太便宜会买到假货吗。”
商贩肉眼可见的一下放松下来。
“这个你绝对放心！我这保证正品！假一赔十！”
江揽月故作放心的点了点头，又去其他摊位转了转。
卖卫生巾的，都只有这一个牌子的，只是价格会有些区别。
有的三包十五，有的三包二十，其余的都是一样，包括说辞，都是一样的。
江揽月在相隔的比较远的几家又买了几包，然后走到边上的无人处等着段文清过来。
没等太久，段文清就一脸严肃的走来了。
“怎么样？”江揽月急问道。
段文清有些不太情愿的点点头。
“我核对了素娟从嫩芽计划那边问来的信息，那些衣服，应该就是嫩芽计划捐助给我们村的。”
江揽月也说：“我买了几包卫生巾检查过了。不出意外的话，也是嫩芽计划捐助的。都是一样的牌子，拿不出授权书，可以不计成本的甩卖。”
段文清捂着脸，满满都是失望。
“他，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一直生活在这个村庄里，就算这里再贫穷，再有再多的问题，段文清对这个村子也是有感情的，尤其是作为校长，跟村里的干部都是经常合作工作的。
他万万想不到这些平常看着没有任何问题的同伴居然在背后做出这么恶劣龌龊的事。
江揽月手托着下巴思考道：“难怪我那天第一次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一起摆摊卖这个的时候就觉得奇怪。按常理来说，这边的思想还是比较陈旧，重男轻女的偏多。他们要是真的想赚钱，应该多买些男孩子的衣服或者玩具。怎么会去卖女孩的东西。尤其是这种在山上他们根本不给女孩用的卫生巾。”
段文清现在很是懊悔，垂着头。
“你才来这就发现了这明显的不对劲。我在这十几年了都没注意到这问题。”
看着他这样自责，江揽月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
要找出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为了整顿村子里那些不良恶劣的风气，不是为了让一心扑在这村子上，想要让村子更好的人自责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