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被我镇住了,她可能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招会用在她的身上。
这下,坐立不安的人成了她。
店长笑容一收,警惕的站在了我的身前。
我依旧在哭,前世今生的委屈,都在今天通通被发泄出来。
我哭的情真意切,准备好的台词变得颠三倒四。
最后,我身体一软,生生哭晕在了店长怀里。
店长姐姐的怀抱很温暖,我听见她急切的呼唤着我的名字,厉声叫来保安,两年妈妈赶了出去。
当我悠悠醒来,眼睛肿的厉害,可奇怪的是,脸上并没有哭过的干涩。
店长见我醒了,端来一杯温水喂到我嘴边。
“喝点吧,失水太多对身体不好。”
我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嗫嚅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店长表情严肃,几乎没有给我商量的余地。
“你不适合在这儿干下去了。”
对此,我早有预料。
干涸的眼底没有了泪水,我呆愣的点点头,无意识的扣着水杯的边缘。
“去做模特吧。”
“啊?”
我傻傻抬头,起伏太大,脑子里顿时转了筋。
店长叹了口气,给我推荐了个联系人。
“你长得漂亮,肯学肯吃苦。不如去做寄拍模特,虽然不如这边稳定,但收入会更高一些。”
我看着店长一通语音,敲定了面试的时间。
赶鸭子上架般的被带到了一处面试地点。
面对镜头,我内心的恐惧不断的泛上来,四肢几乎不是自己的。
至于表情,惊恐,空洞,五官飞出了七个角度。
我搞砸了。
7.
店长姐姐带着我离开了摄影棚,坐在马路边上,捧着一杯热热的奶茶。
我怕极了,手指不住的颤抖,凉的彻彻底底。
店长姐姐叹了口气,拍拍屁股蹲到我的面前,捧住了我的脸。
我的大脑再次宕机,鼻尖只剩下一缕香气。
“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工作不好,我们再找下一个。”
姐姐坚定的看着我,仿佛要透过视线,把信心注入到我的骨子里。
我忽然不怕了,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恢复。
我听见自己说:\"好。”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两个好像上了发条一般。
除了在店里工作,就是不停的寻找替代的兼职。
而我发现,我对写作充满了兴趣。
最初我只是觉得,写作不限空间地点。
可后来,我爱上了这种,世界在我笔下流淌的感觉。
在店长姐姐的鼓励下,我将自己的处女座,投递了出去。
意料之中,我被拒稿了。
但编辑给我回了很长的一段话,有肯定,也有指导。
我彻底将自己泡在了图书馆里,每天抱着不同的书埋头苦读。
每一天,我都会呆到闭馆。而起身时骨骼的咔嚓响声,都会给我带来一阵满足。
我又动笔了,这一次,我没有急于求成。
前世的故事是我最好的素材,我认认真真的写,将内心的恐惧仔仔细细的写出来。
当我放下笔的那一刻,我感到一阵轻松。
就好像,重生以来不停追逐着我的心魔,在我停笔的瞬间,被封印在了我的小说里。
现在,那只是个故事了。
我暗暗告诉自己。
将这本书再次投递出去以后,我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去各个地方打工,回学校上课。阅读的习惯也被我保留了下来。
与我的冷静不同,店长姐姐不时就要对天祈祷一番,希望我能过稿。
我看的好笑,想要劝她别迷信。
可她一本正经的看着我。
“你还小,不懂,我拜的是天地,更是自己的念想。”
我确实不懂,但她坚持,我也只好随她去。
人生在世,要珍惜别人的善意。这是我学到的最真的真理。
8.
出乎意料的,我真的过稿了。
当初的编辑专程给我打来了电话,对这本书赞不绝口。
很快,他就安排了书籍的上传。
然后,我的银行卡就爆了。
我和店长姐姐头顶着头,将那串数字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拥抱着笑成了一团。
但事情的发展速度很快就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的书,被下架了。
原因是宣扬负面情绪,涉及诽谤。
我从天堂一下掉落回人间。
我很清楚,爸爸妈妈是没有这么大的能量的。
能做到这一点,又与我的书有关系的,只能是一个人——黄哥。
我并非没想过报复,但归根到底,我也只是重新活过了一场。
没有金手指的帮助,我甚至连他的门都找不到。
没想到,一本书,竟然能逼他出手。
书籍下架后,我开始被人跟踪。有几次,我都能看到追踪者的身形。
可转过身,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购买了大量的防身武器。
但象征着安全的防卫武器,包装箱上却被恶意划上了刀痕。
店长姐姐看出了我的不安,每天都会将我送到家门口再离去。
紧接着,被窥探的感觉消失了。
就好像,对方发现了我的准备,然后短暂的躲了起来。
直到有一天,我走到门口,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果断想要离开,可是一阵刺鼻的味道传来,我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绑架我的,并非黄哥,而是我的爸爸妈妈。
妈妈攒了一肚子的怒火,在看到我的时候,就冲上来给了我一耳光。
“你个小蹄子,还敢写书骂我们,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好了,打破了相就不值钱了。”
爸爸拦住了妈妈,这一次,他不再遮掩自己的本性,彻底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我舔着嘴角的血,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姿势。
在摸到腰间的东西时,我放松了一点。
或许是常年来的唯唯诺诺,让他们自觉能够掌控我的一切。
他们甚至没有把我的钥匙拿走,反而任由它留在了我触手可及的位置。
就在这串钥匙上,有我专门购买的一把小刀,锋利无比。
只要耐心一点,麻绳也不在话下。
我用两根手指垫住钥匙,保证它不会发出声音的同时,凭感觉寻找着那把小刀。
小刀不见了!
我顿时急出一身冷汗,钥匙在我手中哗啦作响。
“找这个呢?\"
妈妈注意到了我的动作,得意一笑。
在她的手心,小刀正安静的躺着。
“是不是很失望,很害怕?告诉你。这就是跟男人作对的下场。”
她敬佩的看着爸爸:“是你爸爸的高瞻远瞩,才没让你小蹄子有可乘之机。”
爸爸对妈妈的恭维很是受用,挺了挺腰身,故作矜持的摆摆手。
“都是些小计策,不过是拿捏人心罢了。”
看着他们夫唱妇随,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恶作剧,你们也能吹出算无遗策的感觉,真是让我佩服。爸,你知道吗,这种无聊的东西,我们三岁就不用了。”
爸爸脸一黑,抬脚把我踹了出去。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造的?\"
我狼狈在地上滚了两圈,笑声止不住的流出来。
笑声惹恼了爸爸妈妈,他们凶神恶煞走近,想要给我些教训。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响起,这里很快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立即投降!里面的人听着……”
“怎么办,老公?警察来了。”妈妈惊慌失措的扭头,却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形。
因为在警察到来的那一瞬间,他就吓晕了过去,现在正软趴趴的倒在地上。
\"没用的废物。”妈妈终于忍不住骂了句,环顾一圈,她恶狠狠的看向我。
“你,去告诉他们,这是个误会,你贪玩报了假警。”
9.
我慢悠悠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而是敲了敲手机屏幕。
得到消息的警察立即冲进来,紧跟着进来的,还有店长姐姐。
是的,在我发觉被人跟踪的时候,就跟姐姐约定好了。
我把她设为紧急联系人,在察觉不对的同时,就已经按下了手机。
为了防止手机被人丢掉,我还在鞋底留了个定位器。
结果可想而知。
姐姐直接报警,一路追随着定位器来到了这里。
敞开的手机成了最直观的证据,里面的录音足够让这对鸳鸯在牢里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闺女,好孩子,你跟他们说说,放过爸爸妈妈。你这么做,以后是不会有人敢要你的。”
妈妈抓着我的手,不断的哀求威胁着。
她的手抓的我很痛,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我看着她,为她整理好衣服。
“妈,我从来没想过祈求谁来要我,女子的天地,不在男人的压迫之下。”
我推开她的手,将歇斯底里的怒骂抛在身后。
警方效率很快,据说爸爸睁眼后还想强硬一下,但银色手镯一带,他就再次晕了过去。
这次,他没再折腾,甚至没等警察询问,就把自己的生平一股脑说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他也没忘记把事情都推到妈妈身上。毕竟,他坚信妈妈会为了保护他付出一切。
但他再次预估失误了。
坚守女德的妈妈,在被塞进警车的那一瞬间彻底崩溃。
进过监狱的女人,哪里还能配得上爸爸这个高贵的人种?
一想到她会被爸爸义正言辞的抛弃,妈妈就感到深深的绝望。
而缓解这种绝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爸爸拉下神坛。
两个人都进过监狱,才能将这种病态的身份保持下去。最好是爸爸判的更重一点,她学学王宝钏苦守寒窑,逼爸爸不得不继续收留她。
我对这两个人的狗咬狗不感兴趣,在姐姐的陪伴下,我去了医院。
衣服脱离身体,我曾精心遮掩的,狰狞丑陋的疤痕显露出来。
这些,都会是爸爸妈妈曾经虐待我的铁证。
在医院出来的时候,姐姐泣不成声。
我安抚的拍拍她:“没事的,都过去了。”
谁知道,这一安慰,姐姐哭的更大声了。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医院前,一个姑娘抱着另一个姑娘,哭的肝肠寸断。
过往的人都不免要看我们两眼,眼底里的同情几乎要让我怀疑,我可能真的得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大家都知道的不治之症。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提示音响起。
我焦头烂额的哄劝着姐姐,信手打开,上面是一条短信。
“你真美。”
我不动声色把手机收起来,上辈子,黄哥看见我的时候,第一句也是这三个字。
他来了。
10.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出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带着阴冷的杀气向我们走过来。
我猛的抓紧了姐姐,她抬起头,脸上的泪痕还未干。
“跑。”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姐姐恋恋不舍的从我怀中出来,我温柔的给她擦了擦眼泪,带着笑容说了句什么。
而后,在人们诧异的视线里,我们两人拔足狂奔。
几个人有些懵,有两个人下意识追了过来,剩下的人在犹豫之后错失机会,眼睁睁看着我们一追一逃跑远。
这些的追逐动作太过明显,我和姐姐边跑边呼救。很快,那两个壮汉就被热心群众按在了地上。
就连躲在人群里的几个,也被一一指出来,由保卫大爷的防爆叉叉在了地上。
在离开警察局半天之后,我和姐姐再次回到了这里。
接待我们的警察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没忍住问了我一句:“你爸妈,还能找到混混啊?”
我不由得苦笑,何止是找到了混混,他们甚至把我送给了混混里最大的头目。
几个混混嘴巴都很硬,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好像保持沉默就能洗清自己的罪名。
如果没有新的证据,他们顶多会被关上两天。
到了那时,不管是我,还是作为帮手的姐姐,都会是他们疯狂报复的目标。
“他们盯上你了,我们要怎么办?”
姐姐担忧的看着我。
“那把所有会威胁到我们的人,通通解决。”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凛然。
他们盯上了我,我又何尝不是早早盯住了他们。
我找到接待我的警察,表示有证据要提供。
警方很是重视,毕竟作为受害人,我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真实。
我垂落视线,看着杯子里的茶叶起起伏伏,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缓缓闪过。
“余小二,三年前在镇上抢劫杀人,尸体就丢在不远处的山上。”
“林山,强暴姑娘后出逃,在路上还偷走了几家老人的救命钱。”
这些证据,有些清晰,有些模糊,都是那几年,我在黄哥身边时,偶然间听到的。
他们并不以此为恶,反而津津乐道,不断的攀比。
时间久了,即使我清醒时间不多,也足以让我将他们对上号。
“黄钱,代号黄哥,参与人口,器官买卖,杀人,轮奸……”
我的视线再次模糊,但这次,我不再孤立无援。
有了我提供的证据,警方很快出动,将黄哥一伙人连根拔起。
而在我说的别墅里,警方发现了很多女孩儿,衣不蔽体,目光呆滞。
他们还发现,就在一个隐秘的密码箱里,存放着许许多多的光盘。
这里面,不只是女孩们的受屈史,更是黄哥收买他人,利益结合的证据。
光盘被尽数收缴,姑娘们也都被解救出来。
她们还要接受专门的心理辅导和治疗。
治愈后,她们会投入到新的生活中。
姐姐做主,把几个有意向的姑娘留到了店里。
大家对她们的事实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几个努力,肯干的好女孩儿。
11.
爸爸妈妈定罪那天,我去看了他们。
爸爸呆呆的坐在那里,稍微有点动静便被吓得缩成一团。
据别人说,他被妈妈照顾的太好,脱离开舒适的环境,竟然连袜子都不会穿。
刚刚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他每天早上醒过来,眼睛不睁,只伸出双脚,颐指气使的等待别人照顾。
但牢里没有了妈妈,他的嚣张行为很快就为他召开了一顿毒打。
接连几次后,他终于醒悟过来,悄悄躲到一旁收拾自己。
可犯人欺负他已经成了习惯,开心与不开心都要打他两下,他变成了人群中最卑微的存在。
不到一个星期,爸爸彻底崩溃,每天喃喃自语:“放我出去,我没错,是我老婆做的,是我女儿不孝。”
而妈妈,她的端庄贤惠没了人参观,索性彻底扯下了伪善的面皮。她疯狂与人打架,争吵,晚上还要高声咒骂着我。
大家接连制止都没有作用,反而被她横冲直撞打翻了几个。
“我不是好女人了,我再也不能成为老公的宝贝了,我要杀了她,是她毁了我的一切!”
可见到我时,他们两个又痛哭流涕,挣扎着想要扑过来,求我饶恕他们。
“乖女儿,是爸爸妈妈错了,你放过我们,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就像之前那样。”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就好像看见了曾经的我。
见我不搭话,他们的祈求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一只手悄悄摸了过来,搭在了我的手上。
我抬起头,姐姐正担忧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反手握住了她的。
“都过去了,这一次,是彻底结束了。”
从法院出来,我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弟弟。
我本以为他会直接来到法庭里,见爸爸妈妈一面。
我跟他遥遥对望着,隔着车水马龙的公路。
直到一辆公交车到来,带走了他的身影。
“刚才那个是谁啊,不会又是来找你的吧?”
姐姐一惊一乍看着我,这段时间,接憧而来的事让她精神紧绷,时刻担心着我会被坏人伤害。
我摇了摇头:“是个最陌生的熟人。”
“什么啊,那叫最熟悉的陌生人。”姐姐放下心来,又恢复了老师的姿态。
我讨饶拉起她:“好好好,我姐说的都对,咱们快走吧,我饿了。”
11.
黄哥的下场我没有关注,只是偶尔刷到新闻,某暴力团伙被打掉,为首者黄某,死刑。
我的小说重新上架了,因为借了黄哥的东风,数据大涨。
稿费下来的那天,我拉着姐姐出门,买了最艳丽的一件裙子。
裙子是拼接的,各种颜色杂糅在一起,堪称五颜六色的黑。
姐姐走在我身边,一脸生无可恋。
“救命,我感觉我身边走着一颗圣诞树。”
我兴致勃勃,不去理会她的恶评,小跑着走到雪王,各种小料点了个遍。
谁知道,小料太多,大杯的奶茶杯也装不下,只好分成了两杯。
这下,变成了大圣诞树捧着小圣诞树。
好说歹说把捂着脸想要离开的姐姐留下,代价就是,姐姐誓死不肯接受我为她准备的超大号奶茶,我不得不一人喝掉了四杯。
当天,我回到自己的家里,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轻松点了点头跟自己告别。
然后,马不停蹄的脱下裙子,冲进了厕所。
这裙子……是真丑啊。
四杯奶茶,真的好撑……
尘埃落定后,所有人都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我在老师的帮助下,成功考到了心仪大学的研究生。
我的小说也没有停笔,只是和编辑混的太熟,隔三差五就要听她在电话里喋喋不休的抱怨。
“我跟你说,这个男主角必死!必须的!我说的!不许再虐我的亲亲宝贝!听见没,不然我凌晨一点叫你起床更文!”
我唯唯诺诺答应,转头把她的话抛到了脑后。
凌晨一点?狗都不接。
挂掉电话,我飞奔向店长姐姐。
尽管已经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地方,我与她的联系却从未断过。
这些年里,我们走过了许许多多的地方。
我用脚掌丈量土地,一步一个脚印走过自己的人生。
“看过来看过来,笑一个。”
我转头,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