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视一眼,浑身寒毛竖起,都觉得背脊凉飕飕的,不等他们有下一步动作,突然一只大脚猛地踩踏在高台上,高台顿时一阵摇晃。
袁完我僵硬地抬起头,只见夜幕中出现两只闪烁着红光的铜锣大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硕大无朋的身躯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有种不寒而栗的惊人压迫感。
现场死一般静籁,袁完我和那两个倒霉的人类少年恐惧都连呼吸都忘记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难受。
也不知道那尊诡异石像在做何打算,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三人,暂时形成一种无声的僵持局面。
一粒豆大的汗珠从袁完我额头滑落,他有想过牺牲那两个人类少年吸引诡异石像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有一丝机会逃命,只是事到临头他又下不了手,生物本能疯狂地催促着他立即离开,越快越好,越远越好,否则将会死无葬身之地,然而被诡异石像盯上了,真的还能走得了?
袁完我不知道,他大脑一片空白,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阵阵袭来,他恨不得打晕自己。
好吧,打晕自己什么的也只是生物本能机制的缘故,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把自己的性命交给敌人来决定,哪怕要死,他也必须决定自己的死亡方式。
现在的他只恢复了十分之一状态,根本就不是诡异石像的对手,而且诡异石像有超乎常理的瞬移能力,想在它眼皮子底下逃跑,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目前的情况就是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一时间袁完我心乱如麻,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可行的自救办法。
“啊~我受不了了~”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死一般的寂静,原来是高个人类少年祖承受不住诡异石像源源不断施加的压力,终于歇斯底里地崩溃了。
相比嚣张没边的祖,胆小懦弱的灯承受能力就更强了,哪怕也同样是害怕得要死,至少他还没崩溃。
祖崩溃的尖叫声仿佛一个信号,直接打破僵局,霎时间,一阵狂风袭来,紧接着一只门板大小的巨掌从黑暗中探出,带着恐怖的威压,径直朝吓得眼泪直流的灯拍去。
这一掌力道万钧,如果被拍实了,灯绝对会被拍成一坨肉泥。
袁完我都看傻眼里,明明是祖在大喊大叫的,怎么那尊诡异石像却找上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灯呢,难道诡异石像也会欺软怕硬吗?
时间紧迫,根本不给袁完我胡思乱想的机会,现在目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舍命去救下心地善良的灯,代价很可能是自己成了替死鬼,惨死在诡异石像的巨掌之下。
第二,趁着诡异石像被灯和祖被击杀时赶紧逃命,只是在神通广大的诡异石像面前,成功逃脱的概率无限接近零,极大的可能是还没逃出山寨就被诡异石像追上拍死。
救下灯,要死,不救灯,也要死……袁完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炸了,心里对那些该死的魅蓝族人的恨意强烈到难以言表的程度……
等等,山寨?魅蓝族人?
霎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袁完我脑海中浮现,紧接着他猛地一发狠,不顾伤体未愈,如同闪电般从地上飙射而去。
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遮天蔽日般的恐怖巨掌离他越来越近,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了,脑海中的记忆如白驹过隙般闪过。
灯与祖是一对孪生兄弟,长相极为相似,但是性格却是迥然不同,他生性仁慈,胆小懦弱,连蝼蚁都不愿意伤害,而哥哥祖的性格却是极为暴戾狡诈,超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仿佛除了他自己之外,整片天地都亏欠了他一样,从小到大闯了无数的祸,每次都是灯主动去承担。
灯是善良,但是他并不傻,之所以他会自愿为哥哥背黑锅,完全是出自兄弟情谊,不忍哥哥受到责罚,可惜他的一番苦心,并没有得到哥哥的理解,反而让哥哥更自以为是,愈发肆意妄为。
灯与祖打小就父母双亡,亲人死绝,相依为命地顽强活着,这样的情况在人命贱如狗的黑暗时代中实属寻常,根本就没有半点可大惊小怪之处。
生而为人,天生就是一种罪过,怪不了谁,苦难就撑着,活腻了就自杀,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孤苦无依的两兄弟之间的血脉羁绊,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他们为了能活下去,吃泥吃土也不带皱一下眉头。
这个世界很残酷,灯与祖从小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们出生在绿洲的一个大型人类部落中,不同于冰天雪地的科罗山脉,绿洲的资源丰富得吓人,几乎每寸土地下都蕴含了丰富的资源,所以比起常年在冰天雪地里刨食的科罗山脉人类,绿洲的人类还需要负担起沉重的劳役。
这劳役是强制性的,无妨男女老幼,凡是有劳动能力的人类,都需要为尚者一族服务。
科罗山脉的人类羡慕着生活在绿洲里的人类,把绿洲比拟成地里流蜜的天敌,但是绿洲人类何尝不羡慕不需要背负苦役的科罗山脉人类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苦,这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
最关键的是,哪怕背负了沉重的苦役,绿洲人类依然要承担被抽血肉税的痛苦,所以无亲无故的灯与祖两兄弟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可想而知了。
这个时代可不是和谐的大同时代,这里是人吃人的黑暗时代,两个孤儿,理所当然会受到部落族人的欺负,灯性格软弱,遇事总是想着息事宁人,宁愿委屈自己也不敢表露自己的不满,而祖的脾气暴躁,睚眦必报,气量极小,一旦被惹毛了,肯定会事后报复,多年来都是祖在庇护着性格软弱的弟弟。
日子久了,部落的族人们也失去了欺负这两个苦命孤儿的兴趣,毕竟被祖这个无牵无挂的疯狗惦记上,终归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灯与祖从七岁起,就被迫参与繁重的苦役开采工作,也是两兄弟命硬,多次抽血肉税都被他们神奇的避开了,而且繁重的苦役劳作也没能把他们压垮,反而像是暴风雨中的郊外野草,无论风吹雨打,依然顽强地活着。
苦难且枯燥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眨眼间就过去了七年,就在灯与祖思想逐渐成熟,开始对生活感到绝望的时候,命运对他们开了一个可怕的玩笑。
就在七天前,灯与祖像往常般,天还没亮就摸黑起床,稍微清醒一下就赶紧扛起开采工具前往开采区报道。
灯与祖所属的部落要负责开采一个大型的秘银矿区,这个秘银矿区乃是绿洲三大秘银矿区之一,负责输送绿洲以南一大区域的秘银用度,每天的工作量都是超强的,体力稍差一点的成年男子都承受不住,也不知灯与祖两个半大的小孩这些年是怎样熬过来的。
这天还是像往常一般,天蒙蒙亮的时候,负责劳作的人类矿工就如蚂蚁般从开采区的窝棚休息区域一窝蜂地涌出来,非常自觉地按照以往的顺序排好队,行尸走肉般缓缓地朝开采区的地道走去。
灯与祖混迹在长长的人龙中,周围的族人脸色木然黯淡,眼神呆滞,仿佛丢失了灵魂一般,不知为何而生,也不知为何而死,日复一日地为了活着而活着。
经过多重严格的检查,灯与祖熟门熟路地前往他们工作的地道里。
走在宽阔的地道里,周围有无数脚步匆匆,满面污垢的人类或扛着开采工具,或推着小车往外运送废石,空气中布满了浓重的尘埃,稍微吸一口就会感到满足都是泥腥味,而且越深入,空气就越浑浊,温度也无法抑制的攀升,宛若一个蒸笼般,热得吓人。
这个秘银开采区早就开采了千万年,整个地下也像髭开采区般,被挖成蜂窝状,到处都是纵横交错的开采地道,如果不是尚者一族的科技也非常发达,早就塌陷不知多少年了。
秘银不同于一般的矿资源,秘银乃是一种无比珍贵的流通水银,具备超强的附魔属性,在任何魔法道具上添加入秘银,都会极大增幅特殊效果,而秘银之所以会如此珍贵,其实是在与其的开采方式。
开采秘银矿区,不能用机械辅助,只能人力来进行开采,因为秘银是一种流动的液体物资,具体呈现体态是如灵活的蛇般在岩层里游动,大体只有不到半米长短,往往一平方公里的范围内也不一定能成功开采出一条秘银来,如果用机械来开挖的话,一旦不小心折断了秘银的完整体态,那么那条开采的秘银就会失去附魔属性,瞬间枯萎,所以用人力小心翼翼地开采是最保险的做法。
一般的做法都是两个人负责近三平方公里的区域,而且不同于髭开采区至少还能保障矿工们最基本的温饱,尚者一族对于人族格外的痛恨,剥削起人族来也格外的残酷,这里有一套特殊的惩罚机制,如果合作的两个人族矿工在分配区域内无法挖掘出秘银来,那么从宣告挖废区域的那天起,就会停止供应食物,知道在新的分配区域内开采出秘银为止。
也就是,挖废一个分配区域的人族矿工,就会活活地饿死,甚至在饿死之前,万恶的尚者们还会压榨出他们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来。
做人做得这个份上,还不如直接从出生那天起就自杀好了。
灯与祖负责开采的区域已经挖了一个多月了,还是没能看到秘银的踪迹,按照他们的经验,如果再挖一个星期没挖出秘银来,那就代表这块区域作废了,换言之他们的生命马上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灯与祖最近最近每天工作时都是心怀忐忑,每一镐头凿下去的时候,都是无比小心翼翼的,既害怕会挖断秘银,又害怕会落空,无时无刻不徘徊在这种恐惧与期待中交替煎熬着。
祖往手掌里啐一口唾沫,握紧唯一的家当,用近乎完美的姿势挥舞镐头,哪怕是坚硬如铁的岩石层也无法阻止保养极好的锋利镐头暴力入侵,瞬间就破开一道豁口。
祖一脚踩在岩石壁上,用力地拔出镐头,探下身子一看,忍不住脸色大变,惊喜地朝不远处挥汗如雨的灯喊道,“灯,灯啊,快来,老子见亮了,赶紧来帮忙!”
灯闻言呆滞一下,旋即马上反应过来,小脸儿无比欣喜,见亮是开采区的行话,意思是开采到秘银了,开采到秘银,那就代表他们不需要担心下个月会没食物添肚了,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样,能多出一个月的生活保障,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好事。
灯不忘攥紧手里的镐头,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祖的身边,蹲下一看,果然在祖刚才刨开的豁口里看到一抹亮眼的银色在游动,这一抹银色在他们眼中就是生命之光,两个少年顿时喜不自胜。
高兴了一会,两个少年默契地分工合作,动作娴熟地开始各自的准备‘围堵’那条秘银矿脉。
之前说过,秘银是会像蛇一般在岩石层里游动的,如果不趁早把它围堵起来,很可能会被其溜走。
时间不等人,灯在距离豁口答应一米外,猛地一镐头挥下,他们的打算把整块岩石层都挖下来,然后再慢慢地剥离出秘银矿脉。
只是灯不知道的是,他这一镐头的挥下,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间接地改变了他们的人生轨迹。
因为灯的这一镐头,也见亮了。
灯傻眼了,像是见鬼一般,傻愣愣地望着眼前豁口的那一抹璀璨耀眼的银色。
祖正在拼命地挖掘着岩石,无意间看到灯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顿时怒火中烧,自己在这么辛苦的努力着,灯那个小子怎么敢偷懒呢,他当即就怒不可歇地骂道,“麻蛋,你想死吗?还不快点动手,等秘银溜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灯闻言浑身一震,坚硬地转过头去,哭丧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哥,哥…我我我我这边也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