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你想到办法没有?”刚等了一会儿,丁笠就又忍不住催问,看来这事真把他急坏了。
刘士彦却没直接把计划说出来。
否则丁笠可能就会看出他早有了应对措施,从而怀疑是不是他故意给自己挖坑,那样可就不好了。
所以刘士彦又故作为难的思索了一阵,这才沉吟道:“那些年头久远的田地,肯定是没人能拿出可靠的地契证据了,所以想把地完全还给原主还不出错,根本就不可能!按照那些人自己的申诉分配,更不可行。”
“所以我觉得,咱们干脆就别管那些地的原主是谁了!”
“师父你想一下,你原本要把地还给农民的初衷是什么?是想让那些穷苦农民重新过上好日了,不再被人压榨!那么,咱们只要能保障达成这个目标,是不是真的把地还回去还重要吗?”
丁笠闻言若有所思,忍不住挑眉问:“什么意思?你说明白些。”
“是这样。”刘士彦继续装作冥思苦想的样子,道,“既然绝大部分苦主都没了证据,咱们干脆就别管他们原本有多少地了,就按照他们现在的人数和生活水平,平均的把耕种权分给他们!”
“这样虽然也没法让所有人都满意,但大部分穷得快过不下去的农民,肯定是会接受的,毕竟能分到一点总比原来什么都没有的强。而只要稳住了他们,剩下的少数人不管是别有用心还是真的不满意,还重要吗?他们还闹得起来吗?”
“啪!”
丁笠听完猛的一拍手,双眼放光的对刘士彦称赞道:“好!无忌你说得对,为师之前还真被他们吵晕了,忽略了重点!咱们的本意是为那些快活不下去的百姓造福,何必非要让所有人都满意?”
“哼!那些真快活不下去的穷人,只要能分到一点地就会感恩戴德,不会还狼心狗肺来闹事的,而且他们每天还要扛活糊口呢,也没那个闲功夫!只有那些本就活得很滋润的家伙才有闲心来搞事!可既然他们本来就过得不错,那我也就没必要再分地给他们了,就让他们继续闹去吧!”
想通这些,丁笠脸上忧虑顿消,重新恢复了那副从容威严的县尊仪态。
“不过~”
可紧接着他又忍不住对刘士彦问:“你既然说要平均分地,怎么又说什么耕种权?什么意思?”
刘士彦微微一笑,心说终于到重点了!
“是这样的,师父你想想,那些小人为了多占田地一个个都不择手段,田地在你手里的时候他们都敢来打主意,等把地分给那些无权无势的穷苦百姓后,他们岂不是就更容易下手了?”
“还有县里那些二三流家族,会不想着取代那被灭掉的几大家族的地位?”
“在这两种人的巧取豪夺之下,那些穷苦百姓能扛得住多久?就算师父你能暂时护住他们,可等你离任之后呢?师父你也不想付出这么多辛苦才为百姓们争取来的利益,一两年后就人走政息吧?”
丁笠听着刘士彦的话,刚刚才轻松下来的心情也重新沉重起来。
甚至比先前还忧虑!
雁过留声,官过留名,对官声看得重的人都希望在自己离任后,以前那些政绩还能尽量久的保存下去。最好是成为千古佳话,这样自己就也能名垂千古了。
可顺着刘士彦的说法一推想,他的政绩只怕想保住三五年都难!
更别奢望什么千古留芳了。
关键是,丁笠也明白刘士彦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大可能会发生的事!
于是他急忙又问:“那你刚才说的耕种权,就能解决这种问题?”
“当然!”
刘士彦自信的回答道:“我的想法是,咱们仍把那些田地统一捏在县衙手里,这样方便利用官府权威挡住那些别有用心者的觊觎。然后免费把田地分给穷苦百姓耕种,这样他们也能得到实惠,岂不是两全其美?”
“呵……”
丁笠听了却失望摇头:“你这办法也只是理论上可行!把田地捏在官府手里当然是好,可那也要后面的知县都像为师一样一心为民才成!要是下一任为了捞钱,刚到任就把田地都卖出去,那为师的政绩亡得就更快了!”
哈~
刘士彦心里大笑起来,心说我就是故意让你这样想的!
要不然,我哪好让你把田产交给我?
感觉气氛已经到位,刘士彦忍住心里激动,装作又冥思苦想了一阵,这才接着道:“师父说得对,谁也没法保证后面的知县都像你一样清廉,是我天真了……可我想了下,除此之外似乎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哦?快说,什么办法?”丁笠眼睛一亮。
刘士彦又咬咬牙,拿出最最真诚的表情,道:“师父,你把那些田地都交给我吧!我可以用人格保证,今生今世都不让任何人从我手里把它们夺走半分!并且保证绝不利用田地所有权搜刮耕种的百姓!”
“你?”
丁笠眼睛猛的瞪大。
他忽然感觉,怎么好像刚才的所有谈话,都是刘士彦在有意引导,就为了这个目的呢?感觉自己好像被算计了!
到底是能考上进士的人。
以他的智商,要是到现在还完全没一点联想,那才不正常。
但看看刘士彦那真诚的表情,丁笠又忍不住产生了动摇。尤其是刚刚刘士彦的表现,每次面对他的提问都是苦想一阵后才给出的解答,丁笠怎么想,也觉得这不像是早有筹划的样子!
应该是我多想了吧?
刘士彦也没指望丁笠完全不产生怀疑,关键是要说服对方,让他相信自己一定说到做到!
所以他急忙加码道:“师父,你不会信不过我吧?我那些冰糖有多赚钱你也很了解,你觉得有这么轻松赚钱的路子,我还用得着不顾名声却盘剥那些穷苦百姓?”
唔……也是!
丁笠闻言,心里的疑虑更消了大半。
虽然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担心,毕竟许多人就是贪得无厌,赚再多钱都嫌不够,谁敢保证刘士彦一定不会盘剥那些农民?但除了相信刘士彦之外,他也没更好的选择了!
与其奢望后面每一任知县的人品,还不如把希望放在刘士彦身上。
起码只要赌对了,那至少在刘士彦活着的几十年里,都不用担心那些田产被人夺走。而他的政绩官声也至少能持续传扬这几十年!
“好。”
计议一定,丁笠也不再瞻前顾后,当即就拍板道:“就照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