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个好天气。
云城远郊的别墅里,穿白衬衫的少年抚摸着一把伞。
伞是普通的长柄直杆雨伞,浅绿色的伞布上没有任何花纹,午后金色的阳光打在上面,镀了一层明亮的边儿。
好像一瞬间回了春天,嫩枝吐芽,带着希望的朝气。
“要去抓回来吗?”龙哥躬身问道。
贺修年轻轻撑开伞,笑弯了眼眸,“她真好看,对吧。”
哭的样子好看,吃东西的样子好看,打人的样子更好看。
抓她来的那天,他也跟着搬了进来,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坐在监视器前看着她,目光贪婪又带着小心翼翼。
他如此卑怯,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却又如此恶毒,妄想着永远留下她。
事情传到了本家,连夜把他叫了回去,还有半个月望舒大学就要开学,要求他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他满不在乎的离开,直奔云城。
那里有他的长发公主,被囚禁于高塔中,谁也见不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空白的公主。
可是公主居然想要逃跑,这是他绝不能容忍的,屏退了所有人,他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交谈,可过程并不让人愉悦。
他的公主讨厌他。
这个认知让他疯狂,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采取特别手段了,只要能留住她…
龙哥看不透这位大少爷的想法,不敢开口。
越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这位大少爷的性子向来阴晴不定,谁也摸不准他的脾气,可有一点是众人皆知的。
贺修年一旦认准了什么,这辈子都不会放手。
他似乎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种变态的偏执与占有欲。
“不用抓,她也在风都上大学,我们去那里等她。”
收好伞,他下楼上车,离开这座生活了两个多月的别墅。
想起昨天晚上她干脆利落踹人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深。
怎么办,好像更喜欢你了。
还好,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病房里,洪秀把司皎带来后就出去了,此刻这里只有两人。
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蔼的看着少女,亲热的拉住她的手,“总算见到你了,恩人”
司皎笑了一下,把手抽回来,“叫我……司皎就行。”
她仔细想了想,搁以前,洪老这个年纪见了她怎么也得叫一声祖奶奶,不过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平易近人些为好。
“原来是司家的姑娘,早就听说你秀外慧中,和你那个大姐很是不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云城司家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粗鄙又懦弱,十分上不了台面,二女儿美名在外,是个标准的名媛。
看着姑娘的言行举止落落大方,肯定是二小姐了。
“我就是那个大姐。”
司皎淡定的开口。
看来原主口碑不咋地,不过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从她记事起,这一家子就没待见过她。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寒冬腊月里她还要去河边洗全家人的衣裳,手上的冻疮就没好过,饶是如此,还是常常会被打骂。
后来不知怎么,司家就发达了,一家人搬来了城里,买了大房子,开了大公司,还给她定了一门婚事。
妹妹司雪成绩不好,她牺牲自己复习的时间,为她逐字逐句的讲解,可也只换来一句,“年纪第一了不起,天天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装给谁看呢。”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贵族礼仪,也从来没有人带她去过游乐园。
在司雪穿着华丽的晚礼服,优雅的在台上演奏钢琴时,她顶着书包在大雨中狂奔,浑身上下透心凉。
从那以后,她出门都会带着伞,因为没有人会在下雨天来接她。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能把自己女儿药倒送出去的,能是什么正经人家。
如果说贺修年是导致这一切的起因,那这一家子就是促成了这个悲剧的凶手。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豪门里的那点弯弯绕绕,洪老心里也清楚,见到司皎这副模样,当即就明白了,恐怕这其中有龃龉。
他有些感慨,“你要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洪家在云城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就等你这句话呢。
司皎不客气的开口,“我需要一部手机,还有灵……零钱,得坐车回家。”
洪老心里一酸,这个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比阳光还灿烂,可嘴里的要求却这么卑微。
只要一部手机和零钱。
司家难道连手机都舍不得给大女儿买?而且听她的口气,还要坐公交车回去,刚出院的人,竟然连接都不来接一下,真是偏心偏到姥姥家了!
他又是气又是心疼,“那怎么行,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如果直接给钱,她一个小姑娘怕是守不住,说不定回家就被抢走,还是要送个能变现的物件儿最为稳妥。
仔细思考了一阵,他又开口说道:“我这辈子没什么爱好,就喜欢收些老物件儿,你要有看得上的,随便拿。”
他说的轻巧,可整个云城谁人不知,洪老手中的藏品皆是顶级,随随便便的一件,最少都是市值几千万。
司皎听到是老物件三个字,拒绝的话拐了个弯儿,咽回肚里,“有炉子吗?青铜的。”
她在纸上画了画,又伸手比了比,“这么大的就行。”
洪老看了画,心里一喜,这不是巧了吗。
“有!是五百年前的物件儿,我摔倒就因为被它拌了脚。”
这还真是,缘分啊。
司皎感叹一声。
“那就谢谢你了,我着急用,可以先给我吗?”
“没问题。”
洪老按了下身边的铃铛,洪秀立刻推门进来,“爸,怎么了?”
“把我新收的雕花青铜炉拿来,再买一部手机,”他笑眯眯的,神情却带了点狠厉,“你等会亲自送司小姐回去,好好感谢她的家人。”
说到感谢两个字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洪秀立马明白过来,老爷子是要敲打敲打司家,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恭敬应道:“好的,我马上去取。”
等待的时间中,司皎又和洪老东拉西扯了一阵,越聊越觉得他为人不错,心情大好下,提笔写了个方子。
“你这次伤了根本,不过你只要按我的方子调养,每日一副,保你十年内百病不侵。”
洪老自然大喜过望,小心的收好那张薄纸,越看她越满意,只恨自家外孙年纪太小,实在不好下手,略略有些遗憾,“听说你和聂家的小子定了亲?”
这句话提醒了她,得赶紧抽个时间去退婚,顺便暴打一顿那个所谓的未婚夫。
当初把原主药倒,他可是也有份。
“很快就没有了。”
本来这门亲事就是聂家老太太一意孤行定下的,他们家在云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豪门,根本看不上司家这种暴发户,更别提上不了台面的司皎了。
那未婚夫更是视原主为眼中钉,只有原主还傻乎乎的,真心实意的喜欢他,对他处处体贴。
可惜这番举动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她不要脸倒贴而已。
洪秀推门进来,手中果然抱着一个篮球大小的盒子。
“司小姐,这是你要的东西,”她把盒子打开,让司皎检查,“手机已经买好,电话卡也在里面。”
司皎接过盒子,那里面果然盛着一樽雕花青铜炉,做工古拙大方。她嗅了嗅,还带着浸了几百年的阴气。
不错,人没白救。
她满意的合上盖子,“我们走吧。”
该去讨债了。
【作者题外话】:贺修年的伞要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