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再说话，始终蜷缩在车门边。脸上连表情都没有的麻木，只有眼里含着没有变多也没有减少的泪水，仿佛定格。
车内压抑的沉默都好像跟她无关。
她的思绪里只有深深的悲恸，她把自己关在了一个漆黑无比的世界里，看不到前方的路，跌跌撞撞，哪怕是撞到头破血流都不吭声。
季冥司抬起薄情的黑眸，幽静而紧锁着贴着车门一动不动的人。
看着她在泥潭里挣扎，却没有伸手去拉她一把的意思。
将旁观进行到底，只是情绪出现了连他都没有发觉的影响。
“后悔么？”他盯着陶酥，一双厉眸眸比暗夜还要深沉。
陶酥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听到。
季冥司的脸色极度阴沉，暴躁地拽过她，“我在跟你说话！”
陶酥抬起眼瞳，那眼神几乎是毫无情绪地看着季冥司，唇瓣抿着，不见一丝生气。
季冥司冷笑一声，“你这是无声的抗议？觉得有用？”
陶酥不说话，情绪毫无波澜。
季冥司直接掐住她的脸，逼着她仰头。
仰到极致，似乎再稍微往下压，后脖颈都会断裂的地步。
而陶酥连个眉头都没有皱，忽然笑起来。
季冥司掐着她脸的手顿住，黑眸微愣。
“我是惜命，你也怕我死吧？难道我说错了？要不然你现在就杀了我，看是你下不了手，还是我会向你求饶。”
季冥司的黑眸阴鸷可怕，掐着脸的手有收紧的趋势，“当真我不敢杀你？嗯？这辈子还没有什么事能吓到我的！”
陶酥无畏地看着他，眼神执拗又决绝。
周晶晶被刀枪不入的季冥司给杀了，她却只能用这种方式、仅存的勇气来对抗。
何其悲哀。
季冥司看着她的眼神内心发狠，还腾升出一股烦躁，推开她的下颚，不再管她，看着车窗外，下颌线绷紧而锋利。
整个车厢又冷了几度。
陶酥继续贴在车门边，低着头，大腿上放着的两只手用力地绞在一块，勒得发白也不自知。
现在周晶晶出事了，那孩子呢？
宾馆没有看到孩子，看季冥司的反应也不像是知道的。
悲痛的同时，又那么慌张。
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如果是，她才是真正的没有活路了！
和周晶晶最后一次联系只有短信，连孩子都没有提到。
既然周晶晶在宾馆里，那肯定是带着孩子过去的啊……陶酥绞尽脑汁回想着宾馆房间里的摆设，好像并没有看到行李箱……
可周晶晶只会到了房间才会给她发短信的，除非，那条短信不是她发的……
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复杂过程，便会让她焦急到坐立不安。
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陶酥回神，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时猛地一震。
怎么会是周晶晶的电话号码？
陶酥紧张接听，“喂？”
“酥酥，是我！”
陶酥的后背倏地挺直，是周晶晶的声音！
她没死？怎么回事？还是说她太过悲痛之下产生了幻觉？
“我没死，他们没有活埋我，把我送到小区门口，放下我他们就走了。”周晶晶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的惶恐。
陶酥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旁边的男人，对上季冥司深不可测的黑眸，震惊的眼神仿佛在问，你……没有杀周晶晶？可如果杀了，这电话里的人又是谁？
季冥司的薄唇紧抿着，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蓄藏着危险的深度。
“昨天晚上我就被人带走了，没手机联系你。”
“晶晶……你真的没事么？”陶酥还不确定地问。
“对，活着好好的，就是现在走路脚步有点虚。”周晶晶劫后余生的笑声传来。“我想，应该不会想再杀我了吧？”
陶酥确定了周晶晶真的没有死，眼眶泛热，哑声，“对不起……”
“别说了，我去出租屋看看，晚点你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
“好。”周晶晶话里有话让陶酥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话里藏着的肯定是关于五小只的。
是不是在周晶晶被抓之前把孩子托付给了其他人，还是藏在哪里了？
电话打完，陶酥的手心紧紧地攥住手机，勒得手心发疼后，才转过脸，撞上季冥司深沉而幽冷的黑眸，问，“为什么？为什么又放了周晶晶？”
她想着季冥司难道是生了什么恻隐之心？可想到他在宾馆里那肃杀的戾气，又觉得不可能。
再说，她认识季冥司这么久，什么时候见过他心软了？一颗心硬的像千年寒冰。
有这样的认知不过是陶酥自作多情的。
果然——
下颚被一把掐住，覆盖过来的黑影在她脸上笼罩了一层阴暗薄膜，“如你所说，杀了她，拿什么来威胁你？这次是警告，再有下一次，你看到的会是她的尸体。”
“没有下一次了。”陶酥没有任何停顿。
而急切说完后，心中又是那么的沉重，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
她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被剪了翅膀的她无法翻出高高的墙，只能遥不可及地仰望着自由的天空哭泣不止。
“我希望你这句话是真的。”季冥司带着冰冷的戾气压下来。
陶酥的身体哆嗦了下，应声，“我不敢。”
季冥司听了她的回答，脸色不仅没有好，反而阴鸷地骇人，仿佛下一秒面目就要狰狞。
陶酥忙不迭地改口，“我不会的，已经没有那个念头了。”
面对面时，她就是一只惊弓之鸟，季冥司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让她吓到晕过去。
所以嘴里的话需要一字一句地斟酌后才能吐出来，否则说错一个字就是在触碰逆鳞。
站在出租屋的门口，周晶晶急忙掏出裤袋里的钥匙。
昨晚上到现在，一直都是五个孩子独自在家里的，还在么？总不会自己跑出来吧？
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一夜，五个孩子该多害怕？
可不能出一丁点事啊！
钥匙刚要插，进锁孔里，门从里面开了。
周晶晶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里面许彪带着兴师问罪的脸，“一夜没回来，去找哪个野男人了？”
周晶晶的嘴唇嚅动了下，看着许彪额头上还带着的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跑出去鬼混，连孩子都不管了？”许彪质问，好像那孩子是他们两个生下来的一样，而他们是夫妻。
‘孩子’两个字让周晶晶回神，立刻推开他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