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了,女人还在抽噎。
魏卿不忍道:“哭不是唯一发泄痛苦的方式,要不我带你去做些别的?”
用手背揩了把满是泪水和鼻涕的脸,女人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向魏卿。
魏卿小嘴微微张开,这张脸简直了。
只见黑色的泪水纵横交错在女人煞白的脸上,加之猩红的唇,惊悚感十足。
“去做什么?”女人开了口,鼻音很是浓重。
向婉端起第二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从咽喉一直流到胃里,化作一团火焰在那里灼烧。烧的她忍不住泪流满面。“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大着舌头痛苦不堪,“魏卿,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跟他是大学同学,学校里追求我的人很多,可我就只看上了他,他家里很穷,可他却不卑不亢,幽默风趣。
毕业后,我不顾所有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的嫁给了他。
我陪他一起奋斗了10年。10年啊!你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吗?我把我的所有统统赌上去了……”
向婉胡乱的擦了几把眼泪,哭得眼眶猩红:
他刚创业的时候,我们实在是太穷了,两个人住在一间不足二十平的房里,他在外面打拼事业,我在家里料理生活起居,连做饭都只能蹲在卫生间里。
为了给他买一身行头,我可以三天不吃不喝,饿极了就啃个馒头,充充饥。
你敢相信吗?怀的第一个孩子,流掉的原因,居然是我营养不良。
怀第二个孩子时,他事业刚刚有起色,知道我怀孕的那天,他就那样直直的跪在我面前,为的却是让我堕胎。
第三个孩子好不容易怀了五个月了,只因为客户故意灌他酒,他很憋屈,回家后,他把一肚子的气,全都发泄在了我的肚子上。他只用了一脚,就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给踢死了。”
在昏黄的灯光下,向婉的脸晦暗不明,苍凉又平淡的语调,仿佛讲述的是旁人的故事。
魏卿跟着喝了口白酒,辣的她眉毛死死的攒起,只觉得胸口上压了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来气。
痴傻的女人,才相信对男人付出,会得到回报。
从古至今,数不尽的倒贴男人的女人,下场何其悲惨的故事,不胜枚举。
投资男人只会得到报应,
投资自己才会得到回报。
向婉挺直了脊背,继续讲述着,“就这么短短的两年的时间,却让我的三个孩子,化作了一摊摊血水。
第三年他成功了,我们也从那狭小房子,搬到了400平的小复式,车子有了,名与利也有了。
唯独我迟迟的怀不了孕,从那以后,各种汤药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刚开始那两年,他还会哄着我、安慰我,不能着急,怀孕这事得随缘。
再后来他每次喝醉酒回家,都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下不了蛋的鸡,不是个完整的女人,我害的他在外面被人嘲笑。
常年累月的汤药,似乎也在我的身上腌入了味。身上难闻的药味,发黄的脸色,松垮的皮肤,全都成了他嫌弃的理由。
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偶尔回来一次,看我的眼神都是厌恶。
魏卿,你知道吗,他那种眼神,比一万把刀同时扎我身上,更让我痛。”
向婉又喝了一杯白酒,自嘲的笑了笑,“最开始,他也是那个一看见我,眼睛就会出奇的亮,我能感受到他满心满眼的爱意。可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向婉话音刚落,就一头倒在了桌子上,脸上似有雨水倾泻而下。
泪眼朦胧间,她看到何况旭依旧是清清瘦瘦的少年模样。
婉婉,同意做我女朋友了,婉婉同意做我的女朋友了。少年兴奋的一遍遍尖叫着。
随后一把抱起年少的向婉开心的转着圈圈。
年少的向婉俯下头温柔的看着男孩,男孩眼睛迸发出的巨大欢喜,烫的她心尖直发颤。
她看见,年少的向婉羞涩的弯起唇角,满眼都是是对未来甜蜜的憧憬。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魏卿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女人,发了疯一样,笑了哭,哭了笑。
痴男怨女,最为常见。
魏卿喊了两个服务员,几人架着烂醉如泥的向婉,上了出租车。
“向婉,你家住哪在?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魏卿推了推已经神志不清的向婉,试图从她口中得到住址。
夜幕降临,黑压压的天,如同向婉黑暗的看不到前路的婚姻。
“况旭会来接我的。”向婉居然羞涩的笑了笑。
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坠入爱河的少女。
魏卿也不知道她嘴里的况旭是哪个。
“两位,去哪啊?”在出租车司机的询问下。
魏卿不禁有些着急,把向婉带回美容店吧,又怕她的家人担心。把她送回家吧,又不知道她地址。
魏卿死马当活马医,忙追问了句,况旭是谁。
向婉依旧回答况旭会来接我。
跟醉鬼沟通,我也是疯了,魏卿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追问了。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魏卿的店里,魏卿喊了沈沐风,一起把向婉扶下了车。
徐之州已经几天没回来了,魏卿决定先让向婉到二楼沙发上休息。
沈沐风盯着向婉那堪比调色板的脸,只觉自己也满脸的黑线。
魏卿忍了一下午,到了自己的店里,这张五彩斑斓黑的脸,她实在是没办法忍了。
冲进卧室拿了瓶卸妆水、一大摞卸妆棉,蹲在向婉面前。
沈沐风见魏卿的黑着脸,似乎很是不耐。
魏卿细细的擦了一遍,向婉的脸上依旧是黑乎乎的一大片。
魏卿耐着性子又擦了第二遍,向婉到底擦了几层粉啊。
沈沐风见魏卿脸上似暴风雨即将来临,赶紧接过了魏卿手上的卸妆棉,让她在一旁休息。
魏卿也陪着向婉喝了几杯酒,此时脑袋昏昏涨涨的疼。
她对向婉,心里是有股火气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痴傻的女人。
别的不论,两年之内打了三胎,对身体会造成多大的亏损,只要是个人就应该明白。
就为了个男人,如此糟践自己的身体,是为蠢也。
前两个孩子没了,就当作是事出有因。可这第三个孩子呢,被男人一脚给踹没了,这特么还是个男人吗?
沈沐风把向婉的脸擦了一遍又一遍。
没了白腻腻的粉底遮挡,向婉蜡黄的肌肤漏了出来,衬的向婉老了十多岁。
这病怏怏的模样,让魏卿心里的那点不舒服,瞬间烟消云散了。
心疼的看着向婉浮肿的蜡黄脸庞。连续三个孩子没了,她比任何人都痛苦。
她有多渴望再有个孩子,那些汤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