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走，我们吃火锅去！”昭昭叫郑重名字的时候，有一种脆生生的温柔缱绻。
“诶……”郑重故意拖长了尾音，答应到。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但他清楚地感知到此刻自己非常高兴，高兴得恨不得大喊一声。
他的知识盲区却是昭昭的专业领域。
昭昭冷眼旁观，知道这小子正在发情，可惜她一向不喜欢吃窝边草。她不动声色地审视郑重，他年轻，高大健硕，隐约可以看见隐藏在衣服下的腹肌，相貌上佳，有几分神似这几年很火的硬汉明星黄瑾瑜。
可惜，他是楠哥的徒弟，关系太近了。一段关系，只要走不到所谓的开花结果那一步，总不免被非议，如果两个人置身彼此的人际关系网中，这种非议则会来得更猛烈。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这样一段有年龄差的姐弟恋很难走进婚姻，即便侥幸能成，姐姐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容小觑。这些年，她为爱情吃过太多的苦头，现在她只想在爱情里找点乐子，至于苦头，留给那些还没被伤害过的年轻心灵吧。
她对他不感兴趣，既不想攻略他，也不想被他攻略，但并不妨碍她此刻需要一个帅哥陪她吃个宵夜，消遣下时间。
小区隔壁两条街，步行不到5分钟就是赫赫有名的荷花夜市。
荷花夜市汇聚了各种美食，一般从傍晚7点营业到第二天凌晨三四点。现在午夜12点，正是热闹的时候。
郑重干脆把车就地停在了昭昭家楼下，跟着昭昭走路去夜市。
昭昭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回过头问郑重，“你来过荷花夜市吗？我也是最近刷小红书才知道荷花夜市还挺有名的，还有人专门跑过来打卡。”
说是带路，其实昭昭也就领先郑重半个身位，两个人贴得极近。昭昭一回头，如丝乌发拂过郑重的脸颊。
郑重感觉痒痒的，心不在焉地说道：“读书那会儿倒是和同学来过几次。参加工作后就没有了，太忙了，基本都在自己辖区转悠。”
昭昭灵光一现，问道：“哪个同学，新娘吗？”
郑重一惊，先前的那点心不在焉完没了，严肃道：“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郑重突然的严肃倒是有点镇住昭昭了，昭昭下意识地问道：“那你们俩是哪样？”
他们俩是哪样，这就说来话长了。
郑重和昭昭选了一家人气很旺的干锅摊位，尽管两个人坐在角落，但因为俊男靓女实在扎眼，还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艳羡目光。
郑重并没有立刻回答昭昭的问题，而是思考了一阵才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被戴绿帽子。”
昭昭侧目，极力调整自己的姿态和表情，力求淡定，却不大成功。
郑重脸色微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情绪激动。他严肃解释道：“那天在车上，你和你朋友讲电话时说的那些，都不对。”
昭昭轻声道：“嗯？”
昭昭的模棱两可令郑重态度更加不自然，郑重又修改了下自己的说法，“不全对。”
昭昭慢悠悠地问道：“哪些地方不对。”
郑重斟酌措辞道：“第一，我没有被戴绿帽子。第二，我和她其实不算正经谈过。第三，我单身到现在并不是为了等她。”
昭昭刻意拖长尾音地“哦”了一声，在郑重听来透着一股不置可否的幸灾乐祸。他想，她八卦刻薄的老毛病又犯了。
郑重严肃道：“我俩当初的确是警校同学。”说着又补充到，“还有吴敬一。”
吴敬一，正是新郎的名字。
昭昭那双自带风流的桃花眼此刻炯炯有神，正咕噜噜往外冒着八卦的光芒。她想，原来这场桃花债从警校就开始了。
郑重看着昭昭这幅样子，忽然有点生气，生硬地说道：“是她先追的我！”
昭昭不说话，只盯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郑重继续说道：“我上警校以前都没开窍，只一心考学，学习之余也就和同学们打篮球，玩下游戏。一直到上了警校，她开始追我，我才隐约开了窍。”
郑重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想看看昭昭的反应，可惜昭昭除了一脸八卦，脸上再没别的表情。他有些失望，只能继续说下去，“我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可是，我答应得太晚了。”
昭昭抢着说道：“新娘已经移情别恋上了新郎！”
郑重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开心的颜色，“你猜错了。那个时候，我已经去参军了。”
“啊？”昭昭这回真的有点意外了，“你还当过兵？”
郑重说道：“嗯，两年义务兵。所以我俩刚开始，我就参军去了，根本没来得及和她谈恋爱。当兵前，我和吴敬一在警校是室友，也算好朋友，我就托他照顾洪露。”
昭昭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好哥们儿替你照顾女朋友，最后照顾出了一场姻缘，可惜新郎不是你。”
郑重点头，脸色不是很好看。他怕昭昭误会自己还在为此耿耿于怀，认真解释道：“其实，我和洪露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属于小孩子闹着玩，所以后来她和吴敬一在一起，我也谈不上难过。只是男人都要面子，吴敬一又是我好朋友，我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昭昭低声咕哝，“可以理解。男人嘛，别管什么年纪，都不喜欢小绿帽。”
郑重看着昭昭那损人不带脏字的样子，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地说道：“你可真刻薄呀。”
刻薄。
昭昭暗自思忖，她刻薄吗？不算太刻薄吧，不过她自认还挺八卦的，哈哈哈，管他的，反正自己开心就好了。
昭昭一边翻看菜单，一边问郑重，“咱们点个双拼干锅吧，我要一个虾子，你要什么？”
郑重答道：“排骨吧。”
昭昭眼睛一亮，抬头看向郑重，“我俩口味挺像呀！我一个人来吃的时候，就喜欢虾子排骨双拼。”
郑重笑道：“那挺好。”
昭昭叫来老板，“要一个虾子排骨双拼小份干锅。”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人高马大的郑重，又改口道：“不，要个中份的。”
老板拿着菜单走开了，昭昭才问郑重，“你不节食吧？”
郑重说道：“我的腹肌都是练出来的，可不是节食能饿出来的。”
昭昭挑了下眉，竖起大拇哥，赞道：“那挺好。”又问，“喝点，还是怎么着？”
郑重爽快地答应道：“好啊！”
两个人就着白酒吃干锅，几口酒下肚，昭昭开门见山道：“郑重，我失业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楠哥。”
郑重一边啃排骨，一边答应道：“好。”又说道：“你挺要强的。”
“嗯？”
郑重解释道：“上回你初恋那个事，你让我保密。这回你失业，又不许我说。”
昭昭试图用笑意掩饰自己的失落，“咳，除了给他们添烦恼和担忧，什么也改变不了。”
郑重附和道：“是，现在的年轻人都报喜不报忧。”
昭昭刚被提起情绪，就听见郑重话锋一转道：“可是，你一直这么要强，不累吗？”
郑重这话问得看似随意，实际态度却很关心。
昭昭有点愣住了，她扪心自问到：昭昭，你累吗？
她放眼四顾，午夜的锦城街头，天幕一片漆黑，路灯散发着昏黄的暖光，周围是喧嚣嘈杂的红男绿女，坐在对面的是刚认识不久的年轻帅哥。她还没喝多，却已经有点醉了。
她平静地说道：“习惯就好。其实，我和沈匀，就是我那个初恋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哦？”郑重丢下排骨，坐直身子，竖起耳朵听起来。
昭昭从包里摸出一盒烟，问道：“介意吗？”
郑重微微一愣，他预设过像昭昭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不可能是什么温驯的良家妇女，但亲眼看着她烟酒都来的样子，还是有点莫名的……失落。
郑重摇头。
昭昭点燃一支烟，说道：“我早就不记恨他了，当然，也不爱他了。”
郑重急切地追问道：“那你还对他恋恋不忘？”
昭昭有些无奈地笑道：“不是恋恋不忘，而是……我和他认识太久，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难免会触景生情或者睹物思人。”
郑重默念了一遍，“睹物思人。”
昭昭解释道：“这个思，不是思念的思，是指绕不开，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对于昭昭这个解释，郑重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
昭昭突然狐疑地问道：“你谈过恋爱吗？”
郑重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答道：“当然！”
昭昭两条长眉好看地蹙起，嘀咕道：“那你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郑重心虚地解释道：“好奇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够格当你这种大美女的初恋，又甩了你，还能令你恋恋……不，睹物思人这么多年。”
昭昭开始搜寻记忆中的沈匀，可惜只到21岁，因为在那之后他俩就分手了。再往后的沈匀，她就没见过了。听说后来他也回国探亲过几次，还来他外婆家住过，可惜他俩一次也没遇见过。
两家人明明就住在一条街上，推开窗就能看见彼此的距离，却一次也没再重逢。或许，缘分断了的时候就是这样吧。
咫尺之深，终不可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