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阅吃晚饭的时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见青也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他用胳膊碰了一下正在看手机的康平，小声问：“怎么回事儿？”
康平看了看苏见青跟前的方便米饭，“什么怎么回事儿，你这次的也不辣了啊。”
“谁问你这个？”苏见青一副看不上的表情，然后嘴往时阅那边歪了歪。康平立刻便明白了，他凑到苏见青的耳边，“下午，他带着我把我们二部的高伙给得罪了，估计现在正在想着怎么收场。”
“这么说你也得罪了那个高伙是吗？你怎么就不考虑一下怎么收场的问题呢？”
“我有什么好考虑的，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这不是我要考虑的。”
苏见青略微一沉思，“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时阅抬头看了对面两个人一眼，“哼，真是卧龙身边必有凤雏啊。”
“你这人说话就是让人不爱听，那你说你在那儿愁眉苦脸的干嘛？”苏见青白天又得了杨雪的真传，知道时阅这人得顺毛摸，有时候需要迂回达到目的，所以苏见青打算关心关心他。
时阅把最后一口方便米饭吃完把饭盒推到康平跟前，“明天晚上你要是还给我吃这些东西，麻烦你每个月再交一万伙食费，你的值日时间我替你值了。”
“一万？你开什么玩笑啊，我一个月顶多值两周，你半个月的要一万劳务费？”
“饭店里的厨师可比这个贵多了。”时阅看着康平。
“你也没有厨师的手艺啊，你值日的时候不就是天天喝粥吗，比我天天吃米饭能好到哪里去吗？小舅舅不也天天点外卖吗？”康平一眯眼，“你不会是怕自己丢了饭碗，来我这里找工作了吧？”
“我真没工作我就去找你爸爸。”时阅擦了擦嘴，转头看苏见青，“大学生生孩子那案子，法院打算怎么审啊？”
“嗨，这有什么难，不就是做……”说到这里苏见青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时阅套话了，他立刻转移话题，“法院怎么审，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这案子做个DNA就行了，你们真的对自己委托人那么有信心？”
“我们是律师，是相信证据和法律的。”
“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这孩子肯定是顾磊的没跑儿，人家姑娘为啥起诉他啊，这都2023年了，孩子是谁的做个DNA就真相大白了，谁会傻到拿这个冤枉人。”苏见青嫌弃的看着时阅，“就说你收了多少代理费吧。”
时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头看向康平，“凤雏，你跟卧龙聊一会儿吧，你们俩挺有共同语言的。”
“真的能聊吗？”康平瞪大眼睛看着时阅，“什么都可以聊？”
苏见青很怕时阅回反悔，拖着康平就走，“你师父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到我房间去聊。”
“聊就聊，怎么还得去房间呢。”康平不太乐意，可还是被苏见青硬给拉进了房间里。
康平口沫横飞的跟苏见青讲了一下午关于郭伟干的奇葩事情，包括他想要用舆论干预顾磊案子的司法程序，绘声绘色的讲了下午时阅是怎么在支部大会上打他的脸事情。
苏见青听完一脸意犹未尽，“再没了吗？你们都没讨论讨论顾磊案子的事情？”
“讨论了，这不为了防止郭伟来搞事情我们特别订了会议室，都没在他办公室讨论。”
“那你们讨论出结果了吗？你们去学校都调查到什么了？”
康平眼睛亮了一下，但是还装作一副不察觉的样子，“那个陈佳妮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校园里到处都是她的传说，这案子有的……”说道这里康平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套我话呢，不说了，不说了。”说完他就要往外走，苏见青拉住他，“怎么就不说了，时阅都让你说。”
康平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你真以为我跟你是卧龙凤雏啊。有本事你自己去查啊，让小舅妈去查啊，怎么还吃律师的现成饭呢。”说完就逃出了苏见青的房间。他回了自己房间就给时阅发消息，“已经搞定了？”
康平这边消息刚发出去，另一边就收到了新的消息，康平备注的是小羽毛，这个就是那天他们去参加校园联谊会的时候认识的那个一直给陈佳妮说好话的姑娘，叫孙羽。
“你有空吗？明天晚上我们见面吧，我们学校离得这么近，也不用天天聊天吧。你来找我还是我去找你？”
康平有些为难了，明天上午要约见刘敏和顾磊，下午肯定要讨论上庭策略，晚上还不知道几点下班呢？
“我明天晚上要上自习，老师布置的论文我还没写完。”康平撒了个谎，“要不后天吧？”然后发了一对腻歪人的表情，孙羽好长时间没回复，肯定是有些失望的，过了好久还是同意了。康平的心里还挺内疚的，晚上陪她聊到半夜。
第二天时阅看着他的肿眼泡和黑眼圈皱了皱眉头，“别说你昨晚是为了工作才熬夜的。”
康平想了一下，“也算是吧，公私兼顾。”他四下看了看，“小舅舅还没起床吗？”
“已经去上班了。”
康平有些意外，“这么早？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估计今天要早早去跟杨庭长汇报消息吧，早上见我跟见了仇人一样。”
“没必要吧，他又不是陈佳妮的爹。”康平挑眉，没放在心上。时阅是万事都考虑到了，就是忘了苏见青的本职工作是个写小说的，是个编剧，尊重事实跟他没什么关系，脑补才是他最擅长的东西。
为了防止刘敏再次早到，时阅和康平特意提前了半个小时。她这次非常守时，但是唯一遗憾的是顾磊依然没有来。
“顾磊不出庭是吗？”时阅问了一句。
刘敏不屑的笑，“我儿子需要去那种地方吗？他当然不会出庭，我已经给他办好出国的手续了，很快他就会出国读书。”
时阅和康平面面相觑，时阅想了一下，“如果是在诉讼期间，顾磊出国会不会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这就是个民事纠纷，最后不就是钱的问题吗？法院能判多少钱，我们可以在顾磊名下开账户，多少钱都给法院保全，对我们出国一点儿都不影响。”
“我不是这个意思。”时阅想了一下，“您有没有想过，顾磊出庭会增加审判员对他的信任。在这种官司里，尤其是在没有充分的证据之下，当事人本人的坦荡陈述会非常影响承办人对事实的判断。”
“什么事情都要顾磊去说，那么我请你们律师做什么？”刘敏显然有些激动了，眼眶也有些红了。
时阅很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但是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要去要求自己儿子做一个完美无暇的人。如果陈佳妮所诉是真的，对顾磊，对他的家庭而言，这并不是一个不能承受的错误。
刘敏似乎也知道了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她是个很有涵养的女人，她深吸一口气，“时律师，这个孩子我们不能认，我也绝对不会让顾磊去做DNA，我不知道在法律上我们有没有办法。”
“有！”
刘敏的眼睛亮了一下，对这个问题她几乎是绝望的，“真的可以不启动吗？”
“根据法律规定，需要申请亲子鉴定的一方有初步证据证实孩子与对方有存在亲自关系的可能，才能够启动这个司法鉴定程序。”
“什么叫初步证据。”
时阅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更多是要看法官的判断，这也是为什么我希望顾磊出庭的原因。如果陈佳妮出庭了，但是顾磊不出庭，那么一个女法官很难抗拒一个刚成年的女孩子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在法庭的上哭诉。在那种情况下，我想只要对方能够证明她跟顾磊是有恋爱关系的，那么就可以启动这个司法鉴定程序。”
刘敏有些慌张，“不行，不能鉴定，顾磊也不能出庭，他不能出庭，我儿子的人生不能有任何污点。”
“刘女士，出庭并不是污点。”
“那也不可以！”刘敏有些激动。
时阅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难道你就宁可因为当事人出庭与否在法庭上失了先机，也不肯让他去开庭是吗，就要让法官单方面的去同情陈佳妮？”
“你说法官受不了那女孩哭诉，难道顾磊就能受得了吗，顾磊能受得了吗？”刘敏有些声嘶力竭，可是她也说出了真相。康平听了仿佛泄了气，他身子向后靠在后背上，蹙眉看着身边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时阅。
只见他非常严肃的开口，“刘女士，我最后非常认真的问您一次，真的还要坚持这样的诉讼策略吗？”
“是，坚持。我之所以高价聘请你们，就是因为我做过调查，时律师你的能力我非常认可。”
时阅一听这话，他想不干都不好说话了。倒是康平在旁边插了一句，“您有没有想过，这样对陈佳妮和那个孩子都是很大的伤害。”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让我儿子不受伤害，其他人我管不了。那个陈佳妮，是她伤害了我的儿子，她对他有感情吗？要是有感情会把他高上法庭吗？她就是想讹钱罢了，她都上大学了，不懂做保护措施吗？从怀孕到孩子生出来顾磊才知道，怀孕了都不找我们，这就是故意的，她父亲第一次见我们就要一千万，生的是太子吗？”
康平想要反驳，被时阅给挡了，他看着刘敏，“那刘女士，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需要有新的庭审策略的安排。这两天有需要会再跟您联系。”
送走了刘敏，康平把文件夹狠狠的拍在桌子上，还爆了粗口，“这女人是不是个疯子啊。”
“陈佳妮也够疯了。”时阅有些头疼，“我信刘敏后来说的，要是陈佳妮早早跟顾磊说这件事，这个孩子应该生不下来。”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沉默，这个接待室安静的有些吓人，最后还是康平先开口，“希望他们没有任何两人交往的证据吧，反正身边的人好像都不知道他们俩有恋爱关系，会不会有人出来说假话啊，这种所谓的初步证据，真的裁量余地太大了。”
时阅看着他，“康平，如果你是这个案子主办律师，在法庭上，法官问你，顾磊和陈佳妮有发生过性关系吗？你怎么回答？”
康平楞在那里，片刻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师父，那你为什么还要像刚才那样逼着刘敏说出真相？”
时阅一脸生无可恋，他也觉得自己有些欠，不知道不是更好吗，在法庭上可以大声说没有，即使心中有些怀疑也可以给自己找补，毕竟这就是委托人告诉你的真相。可是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