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苏见青就火急火燎的去找杨雪请假，杨雪还挺担心他一个人去做这种事情，很怕他不懂分寸再捅出什么篓子，也怕他不知深浅再被人给打了。但是听说跟时阅和康平一起搭伴儿，她就准了。
“做事情要合法合规！”
杨雪在苏见青出门的时候又嘱咐了一句。苏见青对她这种不放心自己的态度很是不满意，再加上之前不同意他去，听说跟时阅一起就松口了，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他的工作能力嘛。
“你放心好啊，我也就是去了解一下情况，难不成我还能去抓个人刑讯逼供吗。”
“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不抬杠，苏见青，你这个人还能再加十分。”
晚上，杨雪照例加班，快八点了才回家，进门就看见时阅在陪着母亲看电视，家长里短的还聊得很开心。杨雪有些意外又不意外，“你现在已经把我比的像一个不孝顺的女儿。”
时阅看了一眼时间，“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时阅跟胡佳道别就拎包要走，杨雪跟在他身后，“我送送你，正好有事情要跟你说。”
下楼来，时阅看着杨雪，“我们溜一圈？”
“别了吧，这里熟人多，传到你妈妈耳朵里，你又要受罪，我们很可能也不消停，我这可不是告状。”
时阅笑，“没想到你那么怕我妈。我带你出去兜个风放松一下，然后再把你送回来，或者我们出去吃点儿东西，我猜你没正经吃饭。”
“我们去老巷子那边的大排档吃馄饨吧。”杨雪的眼睛发亮，那个大排档有些年头了，上大学的时候他们就经常不上晚自习去大排档胡吃海喝。
时阅对杨雪是习惯了的百依百顺，只要不关乎他的原则，说什么是什么。而对于生性敏感的杨雪而言，这就是压力。
“听说你要去张海下乡的地方去走访，你不怕你的委托人知道了去律协投诉你吗？”等餐的时候，杨雪问了一句。时阅抬眼看她，“你也就是在这里说，你要是再法院跟我提这个，那我就必须提醒你注意，你已经在偏袒对方当事人了。你怎么确定我这次不会找到张海应当被准予离婚的理由呢？”
杨雪琢磨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那就祝你成功吧。”
“真的希望我成功？”
“本身他们离婚与否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如果你们的工作能帮助法院查明真相我当然祝你成功，但是从私人感情来说，我不希望任何一段感情最后是无路可走，尤其是像张海和李雪梅，他们风雨五十年了。”
“小雪，你还是太感性了，那这工作你会做的很累。”
杨雪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忙着不同的事情，脸上有不同的表情，“时阅，虽然这工作我现在确实干得很累，可是我从来没有这么落地过，你看看这些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都有自己的难处，但是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没有顺风顺水，春风得意都有时，每个人都在逆水行舟才是常态。”
时阅没有说话，他有些捉摸不透她现在的思想状态了。
“唉，要是我早干家事庭两年，我可能都不会跟苏见青离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实苏见青不算差。”
这话真实扎时阅的心，老板端上来的馄饨都不香了。但是杨雪似乎真的是说者无心，看着小馄饨兴奋到不行，“好久没有吃到了。”
时阅再没有什么兴趣吃东西，就看着对面人吃得开心，开吃完的时候杨雪突然想起来什么，“苏见青也跟你们一起是不是，他之前跟我立军令状要调解这个案子，你告诉他我可没当真，让他不要用力过猛，事儿办不成比闯祸强，你盯着他点儿。”
“我盯着他干什么，他都快奔四的人了。再说他这次出差也不全是为公，他前女友回来了，他这是要出去躲躲。”时阅也不是这么大嘴巴的人，可是这人都有嫉妒心的，这会儿他就想给苏见青上点儿眼药。
可是杨雪并没有在意，“你是说丛维娜回来了？她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很时尚那种。”
“你知道她，没见过？”
“老苏跟我提过这个人，说是因为她要去法国和意大利学奢侈品鉴赏就分手了，学奢侈鉴赏这种姑娘，就感觉应该很漂亮。”
“也就那样吧，比不上我们天天加班的杨法官美。不过她那个八岁的女儿真的很好看。”
杨雪猛一抬眼，目光明亮带着一丝探究，“你这是要跟苏见青绝交的程度了。”
“你们都离婚了，这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杨雪想了一下，自嘲的笑了起来，她点了点时阅，“你，真的是狡猾的老狐狸。你那点儿小九九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你说说。”时阅笑。
“我不说，万一是我自作多情了怎么办？”杨雪笑，“那还不得让你笑话下半辈子。”
时阅却突然收敛了笑容，很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不会，你没有自作多情。”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杨雪，“鼻子。我只是想跟你说，只要我还单着，我就一直做你的兜底条款。不过要是哪天我遇到什么厉害的小妖精就没办法了，我需要对她公平一点儿。”
这就是她认识的时阅，又投入又清醒，这也是曾经让她又倾慕又畏惧的冷静和自持。杨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接过纸巾擦了擦鼻子，伸手招呼老板，“结账。”
时阅掏出手机要扫码被杨雪给挡住了，“干嘛呢，我可不吃律师请的饭，划清界限。”她傲娇的就把钱给付了，时阅哭笑不得，也不贵他也不跟她争执，就嘴角的笑一直都没收回来。
时阅回到家看到另外两个人已经在打包了，还在往小本子上做笔记，时阅出差都是家常便饭，有个旅行包随时可以拎着走，看两个人整理的两个大箱子有些诧异，“你们这是去农家乐吗？”
“哎，就被你猜中了。”苏见青把平板电脑递给时阅，“龙山镇现在正在招商引资，主要就是生态农业方向，他们那边资源比较贫瘠，也就能靠自然资源吃饭了，就是靠山吃山。我们打算以商业考察的名义去开展走访。”
时阅听着就一脑门子官司，“你写小说走火入魔了吧，我们就是去摸摸情况，怎么还要角色扮演，谁演老板，谁是长工啊？”
康平和苏见青两个人异口同声，“我是老板啊。”
说完两个人互相不服气的瞪着对方，“我们是客商，考察完了你能投项目吗？”康平梗着脖子看着苏见青。
“我是你小舅舅，你还让我当长工？你没大没小这毛病是谁给你惯的，我必须是老板。”
时阅头疼，“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需要角色扮演的理由。”
“那个张国梁不是说了吗，他去了一次没有打听出东西，人家一听他是张海儿子就不说话了，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所以我们必须要不动声色的暗访，不能打草惊蛇。”这舅甥俩人对这事儿还是意见挺一致的。时阅想想也不是完全没道理，他迅速的拉了一个三人群，群名“龙山项目组”，然后发了一个名单进去，“这是马康元提供的当年一起上山下乡战友的名单，第一个陈军是可以配合我们的，也是马康元的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我们就是陈军推荐的去考察的商务客，康平是老板。”
“欧耶！”康平握拳。
苏见青很不服气，“为什么啊？”
“他是飞云真少爷，在飞云投资挂职务，不怕穿帮，你能比吗，二流作家。你当秘书好了，都是耍笔杆子的，我给你们当助理。”
“那为什么群主是你啊，换成我。”康平这权力观还真是不一般的正。
时阅狠狠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分了个角色，这个CASE我说了算。”说完康平脑袋上就狠狠挨了一下，“还跟你师父抢班夺权了。”
第二天一行人在中部省份落地，出了机场就看到一辆接机的黑色阿尔法，还有一位司机和两位真投资顾问。康少爷墨镜一戴，做出一副六亲不认的表情，“上车吧，站着发什么呆啊，都注意自己的位置。”说完他便上车在司机后面坐下来。
时阅和苏见青那个不服气，可是也没办法。时阅刚要上车被苏见青拦下了，“助理应该坐哪儿心里没点儿数吗，前面坐去。”
车子直接奔赴目的地，其中一位很干练的女士向康平汇报，“各位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我们会直接到夏龙村入住提前预定的民宿体会两天农家乐，现在正是当地鲜果成熟的季节，也有安排大家去体验采摘和民俗风情，三天后，公司会向当地招商取得联系，我们会正式开始对项目的评查，各位，尤其是康总第一次会议还是尽量参加，之后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行程，分公司会尽力提供配合，其他项目考察事宜，公司将按照流程推进。”
康平一脸平静，“就按照你们的安排来吧，我们没什么要求，配一辆普通CRV就行，司机不需要，这辆商务车你们项目组自己用。”
这边定的民宿是夏龙村条件最好的了，叫老树下。民宿老板是个八十岁的老奶奶，姓车，店里的几个服务员都叫她车奶奶，他们一行也入乡随俗叫车奶奶。这里环境很好，房间保存着农村民居的扑捉，但是却十分的干净还有些情趣。没有大落地窗，可是从老式窗棂望出去的山景还别有一番风致。
只是这里的生意很一般，他们这一来六个人算是大客户了，基本就把民宿住满了，其他村里零散的民宿老板还过来观摩，私下议论这都是有钱人，让偶然听到这些议论的三个人心中暗生了一些小恐惧，这不会是黑店吧，以至于晚上的小包子看了都有不好的联想。
晚上时阅披着一床毯子到院子的天井看星星，没一会儿车奶奶便拎着一个茶壶出来，“小伙子，夜里还是有点儿凉，喝点儿花茶。放心，这个茶不会影响睡眠。”
说话的功夫又跑出来一男一女和一个小女孩，车奶奶介绍，“这是我女儿一家，不介意一起坐下聊个天吧。”
“当然不介意。”时阅现在巴不得每时每刻都有人跟他聊天。
“我去拿零食，姥姥做的蜜饯和核桃酥都好吃。”小朋友撒开手就又跑回屋里去了。
“看起来你们是来度假的吧，怎么知道我们这个地方了？”女儿非常热情的打听起来，看到时阅犹豫的样子，旁边的男人开口，“我媳妇是村书记，现在整个龙山镇都在发展生态农业和生态农业旅游，我们也是想多了解一些游客的想法。”
“那是咱们的致富带头人啊，现在都是巾帼不让须眉。”时阅一边说着恭维话，一边盘算着怎么切入主题。就听那女婿爽朗的笑，“我岳母那更厉害，现在咱们搞的这个生态农业，搞多种经营当初就是车奶奶给县委写信提出来的，这发展了快二十年了，现在已经到了瓶颈期，现在虽然大家吃饭都没问题了，可是距离致富那还差的远。”
“车奶奶这么厉害，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时阅看，着小姑娘端上来的各种水果蜜饯也不客气的吃起来，“其实我们也是被人推荐来的，我们一个领导的叔叔上山下乡的时候在这里呆过，前一阵子他还回来过，说这里变化很大，很适合来休闲放松一下，人不多还好玩。”
“哦，是吗？我岳母也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不然怎么比村里的人见识多，最早带着大家做农业深加工，搞多种经营呢。你老板的叔叔叫什么啊，看看岳母认不认识。”
时阅抬头看车奶奶，她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他叫陈军。”
时阅这个名字一出口，就见车奶奶松了一口气，于是时阅趁热打铁，“他们有个人现在还经常聚聚。”于是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说道李雪梅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车奶奶的局促，时阅便停下来没有再说。
“这种口口相传真的见效太慢了，我们也想通过短视频啥的，可是能看见的人太少了。我们现在也没有资金来大规模的推流宣传。”
时阅脑子灵机一动，“你等等，我找个人来，他可能会帮上忙。”时阅抬屁股就去找苏见青，那人刚洗完澡，裹着浴袍诧异的看着时阅，“我不是老板的秘书吗，怎么我又恢复身份成作家了，你怎么还临时改剧本啊。”
“现在你就是一个作家，你就对那段经历感兴趣了，现在就开始三天时间在村里采风，然后想办法给人家这地方推广一下。”
“我想什么办法啊，你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对就推广一下，我用什么推广，我又不是明星顶流。咱俩到底谁是写小说的，张口就来。”
“这事你就是不帮忙了呗，你还想不想调解这个案子了？你再不拿出点儿本事，杨雪什么时候能看上你啊。”
“得得得，我就当积累点儿素材了。”说完两个人就去跟车奶奶一家聊天去了，车奶奶女儿一听这事刚播完没多久的《万家灯火》的编剧那也兴奋的要命，还答应把村里的老人都给划拉起来，给心远编剧讲故事。
还在房间里打游戏的康总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从男主角变成跑龙套的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当苏见青和时阅拿着第一手材料在康总房间汇总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你说车奶奶说的那个因为被同伴坑了所以回不了城的闺蜜会不会跟张海有关系？”苏见青问了一句。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是这个姑娘应该就是车奶奶本人了。”康平坐在大板凳上咬着吸管喝果汁，他来了大半天就喜欢上这里的果汁了。
“依据是什么？”时阅觉得诧异，他也没有听故事，怎么判断出来的。
“这要什么依据啊，我有一个朋友想知道，我闺蜜让我问问，这朋友闺蜜就是个幌子，实际上说的就是自己。”
……
第二天他们要一起去山上采摘，一大清早苏见青就皱着眉头出现在餐厅，“时阅，你妈周末上班吗，老师应该放假吧。”
“你想干嘛，怎么还打我妈的主意。”
苏见青挠着头，“丛维娜给我打电话，她周末两天要搞什么封闭保密测试，孩子没人管，你让你妈给带两天孩子呗。”
“她为什么找你啊？”康平的问题很尖锐。
“你为什么要找我妈帮她看孩子啊？”时阅也不理解。
“她为什么找我我怎么知道，我不找你妈我还能找谁。”
“为什么不找你妈。”时阅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让苏见青见了就火冒三丈，“我妈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康平很不合时宜的咯咯笑起来，“周末哎，要不然让小舅妈给看着吧，你不会不敢吧。”
“周末法院也要加班的，我有什么不敢。”苏见青那就是个死鸭子，就剩嘴硬了。时阅倒是没有拒绝，打电话回去才知道这个周末全市一摸，他妈妈是年级主任，这个时候肯定是要去监考的。时阅想了想就联系了胡佳，胡佳人好说话，也特别喜欢孩子，听说是个小女孩，很高兴的就答应了。
时阅把地址给了苏见青，苏见青也是个马大哈，或者说他根本也不知道他前岳母家的具体哪条路门牌号是什么，反正都认识路。再加上那个片区改造后换了一次门牌，他就更没察觉了。
这两天他们在果园里一边采摘搞农家乐，一边又打听到了不少八卦，什么负心男跟着高干女返城，把乡下的姑娘抛弃；什么两知青跟一农家女三女争一男，痴情女客死他乡。总之版本不同，一个比一个离谱。
康平看了看时阅，“三女争一男？张海那样不至于吧，看不出来啊。”
三个人在小院子里喝着花草茶整理这几天的八卦素材，康平随口说了这么一句，却被车奶奶给听了去，她走过来手里还端着点心，“你们认识张海？”
三个人登时都站起来，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