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江抬起头来。
只见张叔挺着肚子拿着茶杯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正含笑看着他。
这位大坡乡官府的一把手，其实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位横行乡里的土皇帝、老混子，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在背后说人家的坏话，结果被正主撞见了。
冯子江只感觉自己要当场社死了。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歪，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张叔理亏。
下一刻，他平息了情绪，毫不畏惧地看向了张叔。
“我的确对你有意见，张叔，当初在大坡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们明明相谈甚欢，结果你为什么迟迟不把合同传过来，现在搞得这样的下场，对了你带了合同吗？”
说到这里，他忽然双目一亮，情绪有些激动地看向了沈念。
“阿念，张叔现在来了，他只要把合同给我们，这件事情就能够解决了！”
此时这件事情两个救星齐聚了，换谁能不激动呢？
不过张叔却是冷笑了一声。
“阿念，你这位小兄弟我看脑子好像有点不正常。”
“我凭什么把合同给你啊？小崽子，你知道吗，在这个警局里，即使是你老子都不敢像你这样跟我说话，连对我一点儿尊重都没有，还想要从我手里拿合同，你以为你是谁？”
冯子江傻眼了。
“可是你做事情不够意思在先啊，我们明明在大坡乡相谈甚欢，你当时还叫我以后常去找你玩交流感情呢，结果我要合同，你迟迟不给我，不是因为你拖延，我怎么可能现在被抓到这里来落得这样的处境？”
张叔眯了眯眼睛，锋芒毕露。
“你是在质问我吗？即使是我干儿子找我办事，都要给我两条大重九，你找我办事，事后给了我什么，拍拍屁股走人了，还有利益，五百多万的烟草，可以让你们足足再赚五百万以上，你就给我多少，你现在也知道这个合同的价值了，如果没有我，你们觉得你们能拿到这个合同吗，要知道北斩区所有烟草合同都在李氏的手里。”
冯子江愣住了。
这次的事情总利润的确高达五百万以上。
不过分到张叔手里的，不过几万块钱的红包，似乎的确很不合理，可当时张叔也没说啊。
“既然我们付出的不够，你觉得我们没诚意，你在饭桌上就应该说的，张叔。”
此时他的语气逐渐缓和，面对张叔的态度又重新谦卑了起来。
就像是当初在大坡乡初见张叔时一样。
不过张叔依旧是傲娇而高冷的模样，摆足了架子。
“说？这些事情什么时候需要摆在饭桌上说了？不是你们应该自己都清楚的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静云市能赚到钱的人很少而那些外省商会却皆能赚到钱吗，因为他们懂得有钱大家一起赚的道理。”
冯子江只是一名快高三毕业的学生，并没有真正接触过社会，也不明白那些潜规则。
而张叔正是利用这一点，巧妙的把一切锅都甩在了冯子江身上，而冯子江自己还不知道，最后还认为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够意思，没办好事情。
此时这位未来的江盛集团董事长低着头，满脸自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去求佛拜神，还要香火钱彰显诚意。
你去求人，却连香火钱的诚意都给不足，人家凭什么要帮你呢？
就在这时候，沈念开口了。
“来张叔消消气，喝茶，是我的错，我这位兄弟第一次出社会办事，不懂这些规矩，事后差什么了，你大侄子我一定补全让你满意，你看这件事情就此揭过了怎么样？”
冯子江怔了怔，抬起头来看着沈念满眼感激。
这时候能为自己说话的，还是这个好兄弟啊。
此时他几乎感动的恨不得当即为沈念两肋插刀。
不过他也不是蠢货，此时很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张叔，对不起，我的确是第一次出社会办事，有哪里差事了，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容我这个小辈，以后我一定会找机会补上，让张叔你刮目相看。”
他主动来到了张叔面前，冲着张叔深深鞠了一躬，神色坚定、斩钉截铁地说道。
态度极为端正。
张叔深吸了口气，一副余怒未消、勉为其难的模样说道。
“好吧，沈公子，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了。”
他说完，目光一转落在了冯子江身上。
“小兄弟，看在沈公子的份上，我作为长辈告诉你一个道理，以后凡事出问题，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不要总觉得是别人的问题。”
冯子江深吸了口气，神色认真道。
“多谢张叔教诲，我受教了。”
见时机差不多了，沈念笑着说道。
“那张叔合同的事情？”
张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冯子江。
“现在我拿出合同来，最多能让你们平安无事出警局，至于那些烟草，是别想要了。”
五百万的烟草别想要了。
自己朝思暮想的五十万岂不是也没有了？
冯子江顿时急了。
“凭什么，合同都有了，那些烟草他们凭什么不给我们啊？”
未等张叔开口，沈念“失魂落魄”的叹了口气说道。
“子江，我想你老爸应该也当过北斩区烟草关卡的值班领导，你应该也清楚，就算我们有了合同合理合法了，你爸那个死对头还是能有各种理由扣押我们的烟草进行审查，完全可以把这一批烟草给拖废啊。”
烟草合同里还包含了截止日期。
日期一过，合同基本就废了。
而这烟草也就再也别想卖出去，基本废了。
冯子江怔住了。
他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叫做真正的人心险恶、社会复杂。
“阿念，我……”
他看着沈念，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念满脸失落。
“算了，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你们没事就行了，你在这等着，我和张叔拿着合同去跟警局那边交接一下，先把你们弄出去再说。”
他说着便随着张叔离开了。
冯子江看着他的背影，感动的泪流满面。
某一刻他甚至觉得，沈念这个兄弟，简直比他的家人、亲人对他还要好。
可他不知道的是，走出警局后，沈念立刻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的神情，哪里有一点失落与沮丧。
张叔看着自己身旁这个快要高中毕业的少年，有些感慨地问道。
“沈公子，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