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几乎是宋老驴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话音都在颤,下一秒就传来了哽咽的声音。
“黄花曼……死了?”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就响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可能,她什么时候死的?”
出于本能反应,我一脚刹车闷到底,坑坑洼洼的土路顿时扬起一阵灰尘,扑的我身上到处都是。
我想不明白,明明昨天还下着雨,今天灰尘为什么会那么大,就像我也想不明白黄花曼为什么会死了一样。
“都怪我……都怪我齐三一,是我昨天没有保护好黄花曼,没能带着她离开一直困住她的牢笼。”宋老驴终是撑不住了,放声哭了起来。
同时电话里还传来了熙熙攘攘安慰宋老驴的声音,可终究抵不过他的嚎啕大哭,彻底被淹没在了其中。
光是听哭声,我就能联想到宋老驴那张充满憔悴的脸是怎样的,万万没想到他联系我是告诉这个不幸的消息。
其实我的心里也很难受,虽说只是和黄花曼萍水相逢一场,但也是共患生死的关系。
如今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估计任谁听了心里都会空荡荡的,真是太突然了。
“宋老驴,可能每个人的命运都是不同的,这不怪你,节哀……顺变吧。”我木讷的看着前方,对电话里轻声说道,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让我最为动容的还是黄花曼的身世,她一生都在一个编织好的谎言下苟延残喘。
而对她最好最值得信任的人,偏偏就是残害到她如此田地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落得个英年早逝不得善终。
命运是何尝的不公,为什么受苦受难的人,总是从一开始就是已经吃了苦的人呢?
我想不明白,虽说人固有一死,但这样的结局未免太荒诞,太让人感到不甘了……
电话那头的宋老驴默默哭了很久,也许是一分钟,又或者是十分钟,因为他的哭声是一如既往的凄惨,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始终没有变化。
“黄花曼死在了我的怀里,她吐了好多好多的血,已经这样了她还是想对我说话。”
“你说她逞什么强呢?不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吗?”宋老驴的语气略显癫狂,又带着不甘。
但是我没有打断他,因为他现在需要倾诉,需要把内心中的无助给说出来。
宋老驴语无伦次的说:“我不想让她再说话,我只想等她好了之后再对我说,我想去用手捂住她的嘴不想让血流出来。”
“可是齐三一……我发现我根本做不到,因为我的手上全是黄花曼的血,那一刻,我的心都在颤。”
“但是我又发现我好蠢,我怎么能用手捂她的嘴呢?那血不全噎在喉咙里了。”
“我没办法啊齐三一,我真的没办法啊!”宋老驴的声音越来越大,但也变得越来越沙哑。
“我救不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我的怀里,最后……最后用沾着她血的手给她合上了双眼。”
“可是你知道吗齐三一……我还不想让黄花曼死,因为我还没有带她体会过不一样的人生。”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她带着一股灰心丧气死去,她日后的生活应该是璀璨的,我好不甘心,我真的好不甘心……”
宋老驴的声音忽然一轻,紧接着我的耳朵里又传来了“哐当”一声脆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手机八成是掉在地上了。
“宋老驴,宋老驴!你怎么了?”我惊慌的问道。
然而下一秒电话里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一阵让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齐三一,我是丁贯,宋老驴现在是因为伤心过度昏倒了,你别担心他,等办完了黄花曼和张三爷的事我们就回局里了。”
“到时候有什么话咱们回局里再好好唠。”丁贯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累。
他和我一样是二组的作战成员,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局里开会的那次。
我应了一声好后,就向他问起了张三爷现在怎么样了,电话那头的丁贯沉思了许久。
之后却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等回到局里我再告诉你吧,不过有一件好事儿我先告诉你。”
“什么好事儿?”
“张三爷给你送了份礼物,等回到局里你就知道了,对了……项鼎山失踪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宋老驴的。”
“我害怕他再受到打击,人在面临绝望和崩溃的时候很容易出问题,你别看宋老驴整天嘴上说的一套一套的。”
“其实心里比谁都惦记感情,好了,咱们就这么说齐三一,局里见,嘟嘟嘟……”
丁贯不给我接腔的机会,话一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因此又陷入了困惑之中,不禁喃喃道:“这么着急干嘛?张三爷又能给我送什么礼物。”
我隐隐约约觉得丁贯火急火燎的模样像是在隐瞒着什么,但我这次不敢深想下去。
因为等待着我的还有许多的问题,如果执意浮想联翩的话,可能又会对我造成新的困扰。
我坐在电三轮上,看着日落西山,一口气抽了三四根烟,简单的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就回到了王师傅的那块空地。
这时已经又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钱在行站在中间指挥着他们怎么怎么做,墓地也已经挖好了。
现在的场面可谓是十分的壮观,金童玉女大概有五六对,而纸扎的汽车和别墅更是数不胜数。
最基础的花圈,从路边到王师傅墓地的两侧都被摆满了,纸钱和金元宝拉了得有一车。
为王师傅准备好的棺材则停放在改装好的农用三轮上,以及一个只有王师傅生辰的石碑。
“钱在行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我不禁感慨道,单凭直觉而言,我觉得这些东西远不止一万那样。
这时嘴里叼着烟的钱在行忽然转过了头,发现我在这儿,就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怎么样哥们,够气派的吧?”钱在行撞了撞我的肩膀,然而不等我回应,他就拽住我往旁边的面包车赶。
钱在行掀开后备箱的同时说道:“先看看老爷子吧,我保准你能从头满意到脚指头!”
映入眼帘的王师傅就真如钱在行之前所说的一样,跟活了似的,哪哪看着都像活人,身上的臭味也没了。
王师傅身着一身寿衣,头顶瓜皮帽,脸上的圆.润无瑕,妆容看着不那么刻意,安详的躺在车里。
如果不是这身打扮和王师傅紧闭双眼的话,这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活人,更像是古时的地主。
我忍不住对钱在行竖起了大拇指:“真是有心了钱在行。”
“当然有心了,你都不知道死这么久的尸体有多硬,如果是刚死不久,我起码还得再快半小时到这。”钱在行自吹自擂,洋洋得意的不行。
之后他也没有磨叽,说太阳快下山了,就先安排老爷子入棺,等所有的东西都整好了就立马入土。
论白事一条龙,我不如钱在行,点点头表示就按他的意思来。
钱在行大手一挥就招来几个人开始忙活了:“哥们,孝衣我也给你带了一身,你先准备准备吧……”
随即我先把说好的一万钱塞到了钱在行的手里,就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不曾想刚好孝衣穿好后。
电话却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