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在烟火的余韵中
竹与雀2021-07-28 22:323,760

  晚上九点钟,第一朵烟花准时在东京上空盛放,预示着一场盛筵的开幕。火星在蓝黑色的天空幕布上划过许多道光线,让人们在惊叹声中感慨它的美丽。一时间,“快看,烟火大会开始了!”、“喂!快看天上!”的声音在人群中层出不穷、经久不息。而且,像是故意要给人们反应时间似的,第二朵烟花也迟迟没有绽放。

  “修一君!修一君!你看到了吗!烟花!是烟花!”千阳香织混迹在人群中,冲着身边的佐月修一大喊道,让后者一时间分不清楚更震耳欲聋的究竟是烟花的爆炸声还是女孩儿兴奋的尖叫声,可谓是痛并快乐着的典范。

  “看到了,看到了,千阳同学你小点声……”修一在刚才的一瞬间甚至感受到了自己是不是已经聋了的错觉,缓过劲来之后连忙用一根手指比在嘴前,比划着“嘘”的手势。虽然理论上来讲大家的注意力此刻都被烟花所吸引、没有人会介意,但是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诶?可是大家明明都嗨到不行,而且烟花确实很漂亮啊……这种时候,就应该用最大的声音表达出来心中的喜悦才对吧。”香织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从了他的建议,让修一顿时感觉自己耳朵的负担小了很多,或许能够晚几年再退役了,真是可喜可贺。

  夜空中的第一朵烟花就像是一个延时开关一样,东京上空在万人期盼的目光中静默了将近一分钟后,再度因火焰和爆炸而变得绚丽、比刚才的抛砖引玉更加的绚丽。它们是以多么鲜艳的色彩、多么嘹亮的声音暂且夺走了人们的听觉和视线啊,虽然只是短短的昙花一现,但在烟火绽放的瞬间,它们仿佛成为了整个世界的中心一样,直到逐渐坠落、再消散得任谁也看不见了。可就在这时刻,另一朵烟火也绽放了,此起彼伏、你方唱罢我登场。

  就连平时一刻也坐不住的香织,在这空前盛况中也不由得安分了下来,静静地远眺着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的风景。谁说人类的造物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自然界的大好河山?至少在足够震撼和唯美这两点上,眼前的烟火无疑做到了。修一也是,明明逛祭典的时候直到刚才位置脑袋里面想的全部都是怎么向千阳同学告白、被拒绝的话会怎么样这种事,看到这么美丽的烟火也不由得被深深吸引、不暇他故了。所以才会有人说,“美”是全世界共通的语言。

  “修一君,你看到了吗?刚才的那个在天上拼出了一朵樱花的烟花!我觉得那个最好看!”盛放的烟火总算暂歇,香织迫不及待地用力拍着修一的肩膀,兴奋地分享着自己的观点。短发后大大的红色蝴蝶结随着她激昂的语气一颤一颤,凸显出少女的元气满满:“当然,玫瑰什么的也很不错,但是作为一个东瀛人果然还是最喜欢樱花呀……哎呀,好像一不小心说太多把修一君晾在一边了,对不起哈。话说回来你觉得呢?”她的语速简直比机关枪还要快,中途甚至都没有停歇下来喘气,看来是真的非常开心和激动。

  修一正含笑看着她,忽然被问到自己的想法不由得稍微犹豫了片刻,条件反射般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忽然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倘若错过的话今天晚上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了。念及此处,他的眼神也向侧下方偏了偏,平白增添了一丝躲闪。说实话,无论事先在脑内或是对照着镜子预演过多少遍,在这一刻来临时也总会觉得准备得还不够,这就是修一现在的想法:自己这种赶鸭子上架式的告白真的能够成功吗?千阳同学现在应该还只是将自己当成关系稍微好一点的朋友吧,但是如果自己不主动,就永远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许稍微一愣神就会错失先机、眼睁睁看着千阳同学和别的男生逐渐亲密起来……他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白羽同学的哥哥时,自己心里产生的那种微妙嫉意和酸楚。

  “嗯,烟花真的很美呢。那个……”修一最终还是开了口,尽管生涩、尽管难以启齿,他还是勇敢地向喜欢的女孩儿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千阳同学,我以后还有机会单独和你一起看这么美丽的烟花吗?”这是他临时能够想出来的最具有诗意的告白方式了,是的,虽然还远远不如“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月色真美”这种脍炙人口的佳话。因为他,佐月修一,在这方面从来都不是一个天才,甚至连哪怕一次过往的经验都没有。

  “诶?”让他有些失落和紧张的是,香织听到这一番话,第一反应完全不是少女受到告白后应该有的举动,而是歪了歪头,疑惑地望着他,似乎以为他还有什么要说的。看来大抵是不会成功了吧,修一黯然神伤地想,倘若香织对他也有一点意思的话,那么应该不会听不出来他这几乎已经是明示的暗示。

  殊不知,香织的内心想法是这样的:诶?诶诶诶诶诶?!所以修一君刚才如果没有口误的话,那就是在向我告白了?但是他喜欢的人难道不是小暮吗?要不然为什么会那么主动地说想要和她交朋友?难道这个“交朋友”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切,没劲……等等等等!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啊!千阳香织,你这种性格恶劣的假小子居然也被男生告白了喂!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是修一君吗?香织当然是对修一抱有着一些好感的,不然也不会轻易答应和他单独出来玩,但在这一刻之前,这种好感还从未上升到男女之间喜欢的层面。最开始是感激,感激对方能够主动地和让人操心的小暮做朋友,之后一来二去地发现自己和他好像很玩得来。香织不得不承认,在修一的告白之后,自己也或多或少地对他萌生出了异样的情感。毕竟随着渐渐了解,她也知道了修一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No,不可以!”一念至此,香织认真地摇了摇头,非常清楚地表示了拒绝。

  “果然吗?抱歉,是我太过自不量力了。”修一的心里面其实很难受,但还是要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苦笑的表情,没错,即使这个人刚刚很严肃地拒绝了他。可恶,这样下去会有落泪的冲动啊,希望烟火大会赶快结束……这样想着,他忽然感觉左手的手心传来了与空气完全不同的触感,柔软而温暖,是另一只小巧些的手。

  “因为下次的烟火大会,一定要大家一起来看才行哦!”他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发现香织换上了一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容,虽然她的脸也有些红,像是害羞,“至于这次的话,那就…先这样吧……修一君可不要太得意了哦!这是考察啦考察。”

  “好的,千阳同学!”修一感觉自己的心脏简直快要从胸腔里面跳出来了,浑身颤抖着大声回答道。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幸运日,或许之前十几年的运气全部都积攒起来用在这时候了,他想,简直无异于让自己在顷刻间从灰暗的地狱飞向了天堂。

  “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香织就好……”少女听到了他的回应,俏脸也抹上了一层嫣然的红,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之后,也会叫你修一喔。”

  和他们俩比起来,能够远离人群、一起在单独的包间里面欣赏烟花的夏笙和白羽小暮无疑要更加幸运些,虽说这也要归功于小暮的经验和先见之明。这里原本是茶馆的包间,专供客人们品茶谈事情使用,在没有夏日祭典的时候环境也算清幽,况且这家的老板一看就很有生意头脑,在这种时候还能借机顺带着小赚一笔,连锁店或许指日可待。

  小小的露台上除了一盆绿植外,就只有一张古色古香的长椅了,大概是东瀛风格的“枯山水”。长椅坐下三四个人倒是绰绰有余,但是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夏笙和小暮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中央,几乎都要贴在一起,左右都留下了大片的空地。

  “看,烟火大会正式开始了。”夏笙微微扭过头,对小暮轻声说道。他的声音在爆炸的烟花和喧声鼎沸的人潮中显得不甚清晰,稍不注意就会忽略似的,但小暮也将目光转向他,乖巧地“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欣赏着一年一度的景色。已经不知道究竟是谁主动的,他们挨在一起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夏笙和小暮当然不是第一次牵手,但这种几乎只有情侣才会用的牵手方式却还从来没有做过。

  “哥哥,烟火很漂亮呢。”一直到夜空中不再有新的火焰绽放、整场烟花大会宣告结束之后,小暮才望着夏笙,眸子闪烁着熠熠的星光,又仿佛是刚才的烟花倒映进了她的眼眸,那么绚丽、同时那么温柔。她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语想要对夏笙说,但它们此刻又不约而同地藏在了她的目光中怎么唤也不肯出来。

  “是啊,不知不觉就结束了,之前还以为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长了,现在又感觉好短。”纵然已经无花可赏,夏笙还是没有放开小暮的手,反而更加留恋了,“不知道是为什么呢?是因为烟花太美了,还是因为和我一起看烟花的人是小暮?”夏笙终究没有勇气将“我喜欢你”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出口,倘若小暮也有那个意思,她一定能懂的吧?他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这样的话,即使失败了也不会很尴尬……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逃避呢?是啊,自己一直在逃避,越跑越远、也越发停不下脚步,到了现在就连情绪激动之下的有感而发都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真是,太差劲了。但是——夏笙清楚地知晓,就算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深渊,心中也依然存在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抑或是水中月、镜中花。

  “哥哥,可以稍微低下头吗?”

  “嗯,好。”他回应道,放空了杂念照做。

  只见小暮的容颜一点一点地靠近,最后距离他的脸只剩下一拳的距离。太近了,在这个距离之下,夏笙甚至可以闻到她略急促的呼吸,小小的风抚过他的脸颊,感觉痒痒的。

  夏笙!他感觉心底有个声音在怒其不争地大喊,你已经让喜欢你的女孩子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了,但是这次也要找什么吊桥效应的借口拒绝她吗!小暮她并不是你的所有物,说到底你们现在也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义兄妹,她是会离你而去的!现在,情真意切的小暮就站在的面前,只要你想的话,那么天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便触手可及!即使是站在你面前的、楚楚动人的少女,你也要说她是镜花水月吗?

  心中的声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夏笙颤抖着伸出双手,捧起了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娇颜,然后——他吻上了她的唇瓣。至少在这一瞬间,夏笙并不后悔。

继续阅读:第一章:时移事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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