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你来啦。嘘——小暮她现在睡着了。”森下百合子在办公室门口见到了夏笙，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才带着他走进了房间。
白羽小暮正盖着一条薄薄的单子侧卧在被储物柜围住的简易床铺上，眼角还挂着若隐若现的泪珠，呼吸倒是很平缓。夏笙此前已经通过line从百合子那里知道了小暮疼到这种程度的原因是突发性的痛经，所以在见到她的睡颜时，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不少，此刻轻声说道：“那就不要叫醒小暮了，让她睡到自然醒吧，应该是为了这次考试学习太辛苦累着了——啊，森下老师，我在这里叨扰一阵儿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这里左右也没人，夏先生随便坐吧。”百合子站起身，不多时端着两杯红茶回来了，递给夏笙一杯后坐在了他的对面，颇有些好奇地问道，“所以夏先生现在是在和小暮这孩子谈恋爱吗？之前听绫同学和香织同学说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啊，是啊，那什么……总之是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情啦。”夏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有些坐立不安地说道，“不过，跟森下老师聊这些还是感觉非常不可思议啊。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如果相同的情况放在炎黄的话，我估计早就已经被千夫所指了吧，尤其您还是小暮的班主任老师，大概会把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那样的感觉？”
“诶，炎黄那边是这样子的吗？”百合子瞪大了眼睛，神色满是讶异。在她那颇为主观的看法中，人的一生中想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伴侣本就不易，倘若还要被外力所拆散，那也未免太过凄惨了些，虽然同样有些人连被拆散的资格都没有……一想到这里，百合子就感觉自己无意间给了自己心脏一刀。
“嗯，每个国家情况不同、风土人情什么的都不一样，那这些方面的观念当然不会完全统一，炎黄可是非常反对早恋这档事的。”夏笙苦笑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个朋友谈恋爱被老师发现了结果被迫分手，那一阵子她的情绪可是低落得很，恰好还是在高三，差点就影响到升学考试的发挥了。”
“听起来好可怕，那我这种在东瀛都找不到对象的人如果生在炎黄岂不是更没有活路了？”百合子想象起自己孤独终老的结局就不寒而栗，一阵瑟瑟发抖，“话说回来，我可以八卦一下吗？夏先生和小暮是谁先表的白？”这是她很早以前就好奇的一个问题了，可毕竟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可能像个恋爱少女一样直接找小暮问，更别提小暮还是自己的学生。这次总算有了机会，自然要好好地了解有关他们的故事。
“当然可以，这种事情稍微说一说倒也没什么。”夏笙愣了一下，随即欣然地笑着答应道，“告白的话是我在前年的烟火大会时做的，不过那严格来讲或许也不能算真正的告白？我记得我只是说了一些暗示的话，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接吻了……当时的气氛真的很不错，而且小暮这丫头难得那么主动，一定是鼓足了勇气吧。”说到这里，他将目光投向了熟睡中的少女，眼波流转间尽是温柔之色。
“夏先生和小暮之间的恋情可以说是一路坎坷，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的太好了。”百合子又想起了前年春天刚刚开学时的事，不无伤感地慨叹道，“希望你们一直走下去……抱歉，话题似乎过于沉重了，聊一些轻松的吧。夏先生也认识香织同学和绫同学吗？”
“当然认识，尤其是千阳同学，我认识她大概只比认识森下老师您晚了几天而已。”夏笙也乐得转移话题、不再去回忆那些悲伤的事情，闻言故作轻松地笑着回答道，“如果不是她前来探望让小暮的心情好了一些的话，当时的我想必会非常头疼吧……千阳同学、水无月同学，还有佐月同学出国之前也是，小暮经常邀请他们来家里玩，跟我也还算熟悉。哦，说起来森下老师知不知道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小暮和水无月同学最早的时候还有个误会。”
“误会？不，她们两个都没有和我说过。”百合子一脸惊讶的神色——要说和小暮有误会的人是香织，她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可一方是内向羞涩的小暮，另一方是温柔大方、对待所有人都那么和蔼的绫，两个乖乖女之间能擦出什么样的火花？百合子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想象力太过匮乏了，怎么也猜不到当时的情况。
“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水无月同学练过很长时间空手道，然后有一次反杀了两个想要调戏她的社会青年……当然，这个过程可能稍微有些暴力。”夏笙忍俊不禁，“结果好巧不巧，她打人的后半程被小暮给看到了，完全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就害怕地跑回了家，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面听说她每次在学校遇到水无月同学都会躲在千阳同学的身后呢。不过幸运的是，她们两个之间的误会很快就被化解了，然后正如您所见，成为了关系很好的闺蜜。”
“这……还真是想象不到啊。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两个好像是一开始就关系很好的。”百合子闻言不禁失笑，颇为熟练地自嘲道，“难不成是我年纪大了，记忆力也大不如前了？唉，都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的女人是这样的，再过几年大概就要变成老婆婆啦。”
“怎么会呢，森下老师还很年轻啊，看起来就和我差不多大呢。”夏笙笑着摇头说道，“不过您要是很想结婚的话，可以尝试一下相亲什么的？您看，电视上面不是常有那种节目吗，虽说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真是假。”
“夏先生这个提议是认真的吗？”百合子的眼神逐渐失去了高光，幽幽地问道，“请想象一下，倘若学生们偶然看到了这一期节目，然后在学校里面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全都跑过来问我‘百合子老师，听说你上相亲节目了，你很想结婚吗？’，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情我果然还是去死一死才比较好吧？”
“不好意思，这么一想确实有些恐怖，是我欠考虑了……”夏笙被她死掉了一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后背发凉，汗颜地试图补救道，“那就只能通过认识的人来介绍了吧？让我想想我认不认识和森下老师年龄差不多的单身男性呢……嗯，一时半会儿好像想不出来，不过如果我找到了可能合适的对象会告诉您的。”
“那么我就提前谢谢夏先生了，哈哈哈……”百合子虽然只是将夏笙的话当作是客套话、明知道不应该抱有什么希望，心中却仍然有着一丝小小的期待——万一呢？她的畅想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开始思考未来的第一个孩子应该叫什么这种八字还没一撇的问题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冷场，夏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打开话题。
幸好小暮就像是心有灵犀地听到了夏笙内心中的呼唤，没过一会儿就揉着眼睛醒了过来，见到夏笙之后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因为下腹部的一阵疼痛只得躺了回去。夏笙见状连忙来到了她身边，蹲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小暮的脸庞，怜惜地低声说道：“难受的时候就不要逞能啦，小暮可以想休息多长时间就休息多长时间，然后我们回家，好吗？”
“好……”少女的嗓音稍稍有些沙哑，乖巧地答应道，“哥哥、百合子老师，对不起给你们和大家添麻烦了……还让夏笙哥哥特意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唔！”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笙突如其来的一吻打断了，愣了片刻后面色一下子红得发烫——如果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也就罢了，可现在百合子老师还在旁边看着呀，四舍五入就是众目睽睽之下了。
“小暮要对森下老师说的不该是对不起，而应该是‘谢谢’啊。”夏笙点了点她白皙的额头，顺带着为她抹去了一滴汗水，“而且，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小暮不需要对我讲这种话吗？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是不会对你说话不算数的哦。”
“嗯，谢谢百合子老师……”小暮在夏笙的搀扶下坐起身来，顺从地向一旁流露着欣慰神情的百合子道谢，“一直以来都多谢您的照顾啦。”
“哪里哪里，关心学生是教师的职责。”百合子笑眯眯地摆摆手，“你们聊，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罢，她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事实上，百合子对两人的相处模式很感兴趣——还是那句老话，谁不喜欢看八卦呢？可她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的作用只是成为一个非常碍眼的电灯泡罢了，人家小情侣肯定需要独处的空间你侬我侬、卿卿我我的……百合子一边在楼道中散步一边想着，差点撞到了墙壁。
“好了，我们回家吧。”夏笙背起了小暮，温和地在她耳畔说道，“别担心，只要小暮需要我，无论是多远的距离，我都会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