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刺耳的法铃声伴随着道士夸张的吟唱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浓重的香烛味熏得人眼睛发疼,黄色的符纸贴满了每一个门框和窗户。房间中央,一个瘦弱的少年被按坐在特制的"驱邪阵"中,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林宇就是在这时穿越过来的。
他猛地睁开眼,一阵眩晕袭来,大量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原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老伴三年前病逝,儿子儿媳一年前车祸双亡,只留下一个十六岁的孙子林西与他相依为命。最近林西情绪异常低落,整日不说话,原主却认定孙子是"撞了邪",硬是请来道士做法驱鬼。
"林老先生?您没事吧?"一旁的道士停下挥舞桃木剑的动作,疑惑地看着突然发呆的林宇。
林宇回过神来,目光立刻锁定在房间中央的少年身上。林西穿着不合身的"驱邪服",手腕上系着红绳,面前摆着一碗混着香灰的水。少年眼神呆滞,嘴角微微抽搐,整个人像是已经灵魂出窍。
这一幕让林宇心脏狠狠揪紧。作为快穿局的资深员工,他见过太多悲剧,但眼前这个被迷信折磨的抑郁少年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愤怒。
"我没事,继续吧。"林宇强忍着立刻叫停的冲动,维持着原主那迷信又固执的人设。
道士又开始念念有词,围着林西转圈,时不时用桃木剑在他头顶比划。林西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法器的靠近而轻微颤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林宇仔细观察着孙子的状态,系统提供的资料在脑海中展开:林西,十六岁,高一学生,内向敏感。父母车祸去世后出现抑郁症状,失眠、食欲不振、对一切失去兴趣,被原主误认为是"鬼上身"。按照原剧情,三个月后,林西会从学校天台跳下...
"现在,请小公子饮下这碗圣水!"道士的高喊打断了林宇的思绪。那碗混着纸灰的水被端到林西面前,少年麻木地伸手接过。
"等等!"林宇突然出声,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快步走到林西身边,拿过那碗"圣水","这个...这个灰是不是放得有点多?我怕孩子喝了不舒服。"
道士皱起眉头:"林老先生,这灰可是三清祖师像前的香灰,最能驱邪避凶..."
"我知道,我知道,"林宇摆出一副内行的样子,"但你看我孙子这么瘦,肠胃弱。要不...先喝一半?"
道士还想说什么,林宇已经把那碗水倒掉大半,只留下一个碗底,然后递回给林西:"乖,就喝这一点。"
林西抬起眼,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的爷爷。那双眼睛里有着困惑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感激。他接过碗,皱着眉头抿了一小口。
"好了好了,意思到了就行。"林宇赶紧把碗拿开,假装严肃地对道士说,"我看孩子脸色不太好,今天法事就到这儿吧。钱我照付。"
道士虽然不满,但看在钱的份上也没多说什么,收拾法器离开了。林宇付完钱,关上门,长舒一口气。客厅里只剩下他和林西两人,满屋的符纸和香烛味提醒着刚才的荒唐。
林西依然坐在"驱邪阵"中央,一动不动,像尊雕像。
"小西啊..."林宇蹲下身,平视着孙子,"爷爷给你倒杯水漱漱口?那香灰水肯定不好喝。"
林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爷爷会这么说。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林宇赶紧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还特意加了一勺蜂蜜。回到客厅时,林西已经自己挪到了沙发上,正机械地撕着手腕上的红绳。
"来,喝这个。"林宇把蜂蜜水递过去,顺势坐在孙子旁边。
林西小口啜饮着,喉结上下滚动。房间里一时只有钟表滴答声和水杯轻碰的声音。
"爷爷..."许久,林西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个少年,"我是不是...真的被鬼缠上了?"
林宇心里一痛。这孩子已经被洗脑到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是鬼怪作祟了。
"胡说什么!"他故意提高音量,用原主那种固执的语气说,"我孙子这么好,哪个鬼敢缠你?是爷爷糊涂了,听信那些人的话。"
林西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反应让林宇更加心疼。原主到底有多固执,才能让孙子对一句普通的关心如此意外?
"但是...我这段时间..."林西低下头,手指紧紧攥住杯子,"总是睡不着,吃不下,觉得...觉得活着没意思..."
抑郁症的典型症状。林宇在心里判断着严重程度,同时维持着表面的轻松:"嗨,谁还没个情绪低落的时候?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因为考试不及格三天没吃饭呢!"
这当然是胡编的,但林西的嘴角似乎松动了一下,虽然很快又恢复了麻木。
"这样,"林宇一拍大腿,做出决定,"明天爷爷带你去个好地方!保证你心情变好。"
"又是...寺庙吗?"林西的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恐惧。看来原主没少带他去各种"求神拜佛"的地方。
"不是不是,"林宇摇头,"是个...呃...特别厉害的大师!跟今天这个不一样,是正规道教学院毕业的!"
这不算完全说谎。林宇确实打算找专业人士帮忙,只是需要包装成原主能接受的形式。系统资料显示,这个城市有位叫张明远的心理学硕士,同时也是正规道士,专门处理这种迷信与科学冲突的案例。
林西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林宇能感觉到,比起刚才的全然绝望,现在孙子的眼中多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晚上,林宇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林西房门前,透过门缝看到孙子正坐在床上发呆,手里拿着一个相框——那是他们全家的合影。
林宇的心再次揪紧。他敲了敲门:"小西,还没睡?"
林西慌忙把相框塞到枕头下,但已经来不及了。林宇走进房间,在床边坐下。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勾勒出少年单薄的轮廓。
"想爸爸妈妈了?"林宇轻声问。
林西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一滴泪水在月光下闪烁,顺着脸颊滑落。
"爷爷也想他们。"林宇叹了口气,这倒是真心话。记忆里,原主对儿子儿媳的感情很真实。"但是小西啊,你得相信,他们肯定希望你好好的。"
林西的肩膀开始轻微抖动,压抑的抽泣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林宇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哭吧,哭出来好受点。"林宇说,"不过明天咱们去见那个大师,他肯定有办法帮你。"
这句话听起来依然迷信,但林宇心里清楚,明天将是林西走向科学治疗的第一步。
第二天一早,林宇就带着林西出门了。他特意没让孙子穿那些"驱邪"的衣服,而是找了一套普通的T恤牛仔裤。
"大师不喜欢花里胡哨的。"林宇这样解释。
张明远的办公室位于市中心一栋写字楼里,门口挂着"传统文化与现代心理研究中心"的牌子,既专业又不至于吓跑像原主这样的迷信老人。
推开门,里面的装修更是让林宇松了一口气——既没有神龛也没有符咒,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心理咨询室,只是墙上挂着几幅典雅的水墨画。
"林老先生?"一个穿着简约中式立领衬衫的年轻男子迎上来,"我是张明远,昨天通过电话。"
林宇连忙上前握手,同时打量着这位特殊的"道士"。张明远三十出头的样子,戴着细框眼镜,文质彬彬,怎么看都不像神棍,反而像个大学老师。
"这是我孙子,林西。"林宇把沉默的少年推到前面,"最近...呃...家里不太干净,孩子老没精神..."
张明远敏锐的目光在林西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露出温和的微笑:"我明白了。小林,能跟我单独聊聊吗?就十分钟。"
林西看向爷爷,得到点头同意后,跟着张明远进了里间的咨询室。林宇在外面焦急等待,时不时看看手表。
十五分钟后,门开了。林西先走出来,表情比进去时轻松了些。张明远跟在后面,对林宇使了个眼色。
"小西,你去那边书架看看书好吗?我跟大师再说几句。"林宇指了指等候区的书架。
等林西走远,张明远立刻压低声音:"林老先生,您孙子有明显的抑郁症状,需要专业干预。那些法事香灰只会加重他的病情。"
林宇做出震惊的样子:"啊?不是鬼上身?"
"绝对不是。"张明远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典型的创伤后抑郁反应。他需要心理治疗,可能还需要药物辅助。"
"那...那怎么办?"林宇继续扮演着迷信但关心孙子的老人,"要不...您给做个法事?正规的那种?"
张明远推了推眼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我明白您的顾虑。这样吧,我们可以用一些...传统文化的方式作为辅助,但核心必须是科学治疗。我每周可以给小林做两次心理咨询,同时建议去三甲医院精神科做个评估。"
林宇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地点头:"张大师说得对!我听您的!那...您看要不要给孩子画个符什么的?"
张明远忍住笑意,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印有莲花图案的卡片:"这是'静心卡',可以放在枕头下帮助睡眠。其实里面是经过验证的放松技巧和正念练习。"
林宇如获至宝地接过来:"谢谢大师!这下我孙子有救了!"
离开中心时,林西罕见地主动开口:"爷爷...张老师说我不用喝香灰水..."
"当然不用!"林宇大声说,"张大师是正规道教学院毕业的,方法科学!"
林西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虽然转瞬即逝,但林宇捕捉到了。他知道,这只是漫长康复之路的第一步,但至少,方向是对的。
回家的路上,林宇盘算着下一步计划。系统要求他不崩原主人设,所以他必须维持表面上的迷信,但可以巧妙地将科学治疗包装成"高级法事"。同时,他需要给林西创造更多快乐和放松的机会,让少年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
"小西啊,"林宇突然说,"过几天爷爷带你去旅游怎么样?张大师说...呃...换个环境对驱邪有帮助!"
林西惊讶地看着爷爷,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林宇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这个世界的任务,他一定会完成得漂漂亮亮。
林宇盯着手里那盒抗抑郁药,药片在晨光中泛着微弱的蓝光。药盒上"氟西汀"三个字让他既欣慰又忐忑。昨天带林西去市三甲医院精神科做了全面评估,医生确诊为中度抑郁,开了药并建议配合心理治疗。
"爷爷,这个...真的要喝吗?"林西站在卧室门口,头发乱蓬蓬的,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林宇迅速把药盒塞进袖口,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个小锦囊:"当然不是直接喝!得按张大师教的方法来。"
他小心翼翼地从锦囊里倒出一张折叠成八卦形的黄纸,煞有介事地放在桌上,然后才取出药片放在纸中央。
"张大师说了,这药是西方炼丹术的精华,但得配合咱们的道家符咒才能发挥最大功效。"林宇一边胡诌一边按照医生嘱咐掰开半片药,"来,先吃半片,一周后再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