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织语对他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毫不知情。
但在邮件发送成功的那一刻，她心中陡然生出一种被什么盯上的不详预感。
秦岳偷偷干了坏事，不免有些心虚，忍不住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老大，接下来送你去哪啊？”
“接下来……”
慕织语声音微顿，似是在思索。
半响过后，她才淡淡道：“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
秦岳闻言，神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
“老大，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慕织语态度坚决，秦岳关心和劝说都没用，只能在附近的路口放下了她。
临分别前，慕织语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刚才转移话题的事。
“我问你的问题不能说，你其实可以直接告诉我，没必要遮遮掩掩的转移话题。”
秦岳眼皮一跳，忍不住试探，“那什么，老大你就不生气啊？”
“我很生气啊，但是我早就说过了，会尊重你的选择。”
慕织语耸耸肩，后退了一步找他挥挥手，“秦岳，去做你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吧。”
说完，不等秦岳的反应，她便迅速的转身，快步走进了人群里。
秦岳下意识地抓紧了方向盘，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他默默目送着她的身影一点点在视野中消失，最后对着空气无声呢喃，“老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啊。”
慕织语在人群中走了很久，又拦了一辆车，报了当年的慕家别墅的位置。
的士司机是个健谈的人。
可惜慕织语今天心事重重，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应付一个陌生人的好意，只能装作很累的模样闭上了眼睛。
慕家当年住的这片别墅区正是由慕氏集团承大头开发的，如今十几年过去了，慕氏早就成为别人茶余饭后一句感慨谈资，这片在当年阔气又热闹的别墅区，也变得萧瑟冷清了。
商人重迷信，慕家的事一出来，不少人都觉得是这块地的风水不好，当年住在这里的那批邻居们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个陈旧的壳子留在这当做回忆了。
慕织语沿着记忆中的路往家的方向走，到时意外记起了不少小时候的事。
她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走到了慕家的别墅前。
当年因为破产，家里的房子车子什么的值钱东西都被查封抵押债务了。
这处房子，还是后来银行放出来拍卖的时候，白刃寒偷偷拍了下来，在那年她过生日的时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她。
即便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慕织语仍然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刚满二十，一身桀骜不驯的男人将房本送给自己时，眼中浓浓的宠溺。
——“小丫头，别害怕，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男人低沉醇厚的话音恍惚间又在耳边响了起来。
她九岁失去的家，他又还给她了！
慕织语眼眶微热，想起拍房这事让白老爷子知道后怒不可遏，那之前就不待见她的老人，自此之后，几乎是明着的厌恶了。
对方不止一次表示要将她送走，但都被白刃寒拦下了。
当时面对爷爷施与的压力，白刃寒默不作声的担下了，才羽翼丰满的他一边跟集团的高层纠缠，一边还要分出心神和精力来保护她。
他做到了承诺的话，成了为她遮风挡雨的保护伞，她唯一的家人。
嘎吱——
生锈的铁栅栏发出刺耳的声音。
慕织语抿了抿唇，收敛了发散的思绪，稍微用了点力才将已经完全锈化的铁门推开。
院子里枯树杂草丛生，那条特地铺地很漂亮的青石板小路也裂出了道道难看的裂缝。
慕织语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实在没有办法将它跟记忆中那个温馨的家相提并论。
她僵站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踏上裂开缝隙的石板小径，踩着枯枝枯草和蛇虫鼠蚁留下的尸体缓缓往前走。
跨过记忆中跌破手心的石板和台阶，轻轻揭掉大门上虚掩着的封条，深吸了口气才将它推开。
扑面而来的灰尘让慕织语条件反射的偏了偏头，眼睛里好像进了东西，又干又涩。
“爸爸，我回来了。”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才小心的踏进去。
里面的家具上都盖着白布，都是后来白刃寒一件一件收回来还原的。
他做那么多，也不过是想哄当时敏感又没有安全感的她，让她知道家还在，她随时都可以回来。
可惜，那之后的很多年她都没有再回来过。
慕织语轻叹了一声，才慢慢走进去，在客厅转了一圈之后又去别处，耐着性子将整个别墅都走了一遍。
最后，她拖了把椅子坐在藏酒室里，将架子上那些私藏的好久一瓶一瓶的拿下来开了。
半个小时后，她脚边倒了好几只空酒瓶，原本该坐在椅子上的人早就滚到了地上，懒懒的靠着酒柜，脸埋在膝盖和臂弯之间，似是睡着了。
哒哒哒……
安静的房间里突然又想起了脚步声。
正在假寐的慕织语倏然清醒，警觉的握紧了脚边的一个空酒瓶，准备等人走近了再趁其不备起身砸人。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了，随之是一道熟悉而阴鹜的声音不远不近的响起。
“你一直在找慕家破产的真正原因，其实你早就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不敢面对？”
慕织语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眼睛通红，一字一顿：“白、昼！”
站在进门处的青年眨眨眼，痛快的摘掉了口罩，咧开嘴角。
“嘻嘻…才说了一句话就认出我了，看来你还挺惦记我的嘛！”
“我惦记你死！”慕织语咬牙切齿，声音冷冽到极点。
她撑着柜子站起来，抓着酒瓶的手因为激动而轻轻颤抖。
“是吗？嘻嘻，可你弄不死我哦。”白昼得意洋洋，看了眼她用来防备自己的‘武器’，又发出几声不屑的嬉笑。
听着他一会两声‘嘻嘻’的挑衅笑，慕织语心中厌恶至极，副人格阿昼在她这刷出来的那点好感消失殆尽了。
“你还敢露面，不怕白刃寒抓到你扒皮抽筋吗？”
“可他也没有这个本事呀嘻嘻嘻……”
白昼毫不掩饰对白刃寒的轻蔑和不以为意。
见慕织语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啧了一声，忍不住残忍的嘲讽。
“你替他这么讨厌我做什么？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肯面对他就是仇人的孙子的事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