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刃寒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
他径自下楼，走到白奕轩的卧室门口，屈起食指轻轻叩了叩，“回家。”
门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片刻后，一大一小前后走了出来。
白奕轩照常伸手将爹地牵住，和同样恢复了往日慈爱的太爷爷道别。
白老爷子在他面前是一贯的和蔼可亲。
他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目光似有若无的从慕织语手里拿着的盒子上顿了顿，显然是知道里面装的东西。
“下次有机会，把那两个孩子一起带过来。”
“下次再说。”
白刃寒不说同意，也没拒绝。
爷孙俩沉默的对峙片刻，又默契的什么都没在外人面前提起。
迈巴赫缓缓驶出老宅。
慕织语抱着玩累了昏昏欲睡的轩轩出神了许久，才注意到中间的挡板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收起来了。
她微微挑眉，不动声色的打量了白刃寒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打破沉默。
“你不高兴？”
“从哪看出来的？”
白刃寒反问。
慕织语扯了扯嘴角，“只是直觉罢了，你要不想说也可以不说否认。”
白刃寒眼眸微闪，面不改色的转到了另一个话题上，“轩轩生病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排斥所有人，不吃不喝的躲在卧室里……他送你那个小鹰，是生病以后第一次接纳我，我送他的。”
“嗯？”
慕织语眸色微动，有些意外。
轩轩刚刚只说是他小时后拼的第一个乐高，却没说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渊源。
现在知道了小鹰的来历，她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了。
她轻轻抚摸着盒子，像是在透过它看曾经那个更加稚嫩的孩子一般。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压下心底的震动，强作冷静的说：“你特地说这些，应该不止是想告诉我这件东西有多珍贵吧？”
“他很喜欢你，所以下次不要那么蠢了，夏婉晴不是你可以轻易应对的人。”
顿了顿，又不咸不淡的补充了一句，“有无法处理的事情，可以找我。”
他的嗓音沉沉，语气听不出太多的情绪，似乎只是提醒。
慕织语垂下眼帘，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讽刺，暗暗在心里想：你说得太晚了，我们之间早已经隔着血海深仇了，这些仇她非报不可！
车里忽然沉默起来，本就不算太轻松的气氛莫名的又紧张了几分。
迈巴赫朝着古堡的方向缓缓驶近。
慕织语发现了，却没出声阻止，而是将已经睡着的轩轩往怀里抱了抱，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更好入睡。
车子在院子里停下之后，白刃寒快一步下车，拉开了后座的门，朝着里面伸出了手。
慕织语有一瞬间的怔愣。
看着这熟悉的动作，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曾经刚被带回白家古堡的那一天，他也是这么朝她伸出手，抱住满身胆怯与紧张的她。
后来，她能无忧无虑的在古堡里长大，中间有多少次，都是这个男人站在前面替她挡住了风雨。
白刃寒站在车外等了片刻，不见她把轩轩递过来，不禁微微倾身，打量着明显神色恍惚的女人。
“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慕织语蓦地回神，动作轻柔的将轩轩送到他手里。
白刃寒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抱起孩子便大步流星的朝着屋里走去。
慕织语远远的跟在他身后，看着这抹和回忆无限重叠的背影，好不容易压下的烦乱再度涌上心头。
这一夜，睡在古堡的客房里，她再次做了梦，难得的没有做那些满怀恶意的噩梦。
她梦见了刚刚住进古堡的那段经历。
那时候比她大了八岁的白刃寒自己也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对捡回来的自己，即便心智早熟，也常常会被某些事情折腾得手忙脚乱。
当时的他还羽翼未丰，白家内部派系林立，即便有白老爷子的支持，在当时也并不能跟在集团运作多年的那些老家伙较量。
在当时的风口浪尖，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自己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谁都想抓住她来拿捏他，可他从未惧过。
可他却将所有的坏人都挡在了这栋古堡之外，给了她一片乐土，安乐无忧的长大……
慕织语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脸上一片冰凉。
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抹，沾了满手的水痕。
她怔了片刻，缓缓将被泪水浸湿的指尖放进了嘴里。
真苦啊！
白刃寒，如果当年没有夏婉晴的出现，今天你的身边是不是就站着我了？
慕织语怔怔的想着。
可惜，没有时光倒流，这个答案也就无法验证了。
……
翌日。
慕织语起来的时候，白刃寒已经不在古堡里了。
她带着三个小朋友吃了早饭，还没来得及送轩轩去学校，陆安便先找了过来。
“云医生，好久不见。”
见他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慕织语微微诧异，“你找我有事？”
“是的，关于糖糖和嘟嘟的上学的事。”
陆安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子递给她。
慕织语打开一看，上面是两份入学资料，手续什么的都已经办好了，而且正好是轩轩就读那个私立幼儿园。
她眯了眯眼，将资料装回袋子里，似笑非笑的看向陆安，“你倒是很有心了，不过这么重要的事，是不是也应该提前跟我这个孩子妈妈商量一下？”
对上她意味深长的目光，陆安莫名的有点心虚。
之所以办得这么快，都是因为白刃寒的催促。
他的意思就是，让嘟嘟和糖糖多跟轩轩相处，最好是三个小家伙的感情能好到分不开那种，这样以后云舒想带走他们，也要有所顾虑……
想着这些，他越发的不敢直视慕织语的目光，摸着鼻子干巴巴的解释，“寒爷的意思是你们工作都忙，对小孩难免会疏于照顾，糖糖和嘟嘟现在又都是上学的年纪，一直待在家里没有大人陪伴不利于身心健康……”
“……”
动作这么快，真没有别的意图？
她意味不明的扫过陆安眼下的淤青，勾了勾唇，笑眯眯的道：“既然寒爷这么有心，那我就不推辞了。”
反正她本来也是想让轩轩和糖糖上学的，如今有人免费出力，她还就懒得再操这份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