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织语沉默片刻，反问他，“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阿昼在她的注视下轻轻点头，并低沉着声音说：“你应该要联系上次跟踪我们的那个人吧，这里是没有网络联通外界的，我带你出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
慕织语坐着阿昼的车，再次离开了那个实验基地。
开进市区之后，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手机递给她。
“你联系他吧。”
慕织语眸色微动，没有立刻去接，反而定定的看向他，“你真的确定好了吗？即使你拒绝我也不会怪你的。”
阿昼沉默不语，这些天来一直回避着她，布满寒冰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破冰的征兆。
他默默将手机塞进她手里，别开脸看着车外的车流，闷闷的回答，“你不是需要帮助吗。”
那里除了我，没有人会帮你了。
经过几次确认，慕织语确定他是真的考虑好了，但她还是留了一点心眼，没有说得很直接，并且隐晦的敲了一段摩斯电码，希望白刃寒不要亲自过来。
她担心这万一是个套……
电话打完之后，她将手机还给阿昼，温柔的朝他笑了一下。
“谢谢你，阿昼。”
阿昼垂着眼帘不敢看她，双手交叠在身前，不自觉的相互用力磨搓着。
慕织语似有所觉，视线下落瞥了一眼，试探着问，“你很紧张？”
阿昼受惊，手上的小动作完全僵住，整个人险些紧绷成了雕塑。
慕织语见状，都不好再试探或者怀疑了。
她有点愧疚的移开目光，盯着自己这边的车窗走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阿昼才重新抬起脸，答非所问了一句，“你知道吗，其实我是个孤儿。”
“嗯？”慕织语回神，暗带惊讶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跟自己说这个。
“小时候其实我是有家的，只是我妈妈去世很早，所以才几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那你的父亲？”
“他不承认我的存在，因为我是被妈妈私自生下来的，自然也就不会管我，十八岁以前他甚至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十八岁以后呢？”慕织语眯着的眼眸微微闪烁，对于他的心理疾病产生的原因隐隐有了点猜测。
“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来我的学校找我，要带走我，因为他被检查出来了癌症，并且这一生都不会再有孩子了。”
说到这里，阿昼那张向来直白得遮掩不住情绪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类似于讽刺和冷漠的表情。
慕织语嘴角微动，微微谈了口气，心疼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阿昼冲她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却很坚定，“云博士，你不要安慰我，在我选择跟他离开那天，我就已经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命运，我只是个被用来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慕织语闻言蹙了蹙眉，不赞同的反驳，“阿昼，你不要因为别人的看清就觉得自己不重要，因为总有重视你的人，相信在你长大这个过程里，他们也真心的希望你可以幸福一生……”
“你想想，对这个巨大的宇宙来说，我们每个人都微小得不如一粒尘埃，那么尘埃和尘埃之间有什么区别吗？为什么要因为另一粒沙子的错误去给自己套上枷锁呢？”
阿昼怔怔的看着她，眼中微光闪烁，瞳孔隐隐颤抖着，紧接着，他突然伸出手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谁，是谁告诉你这句话的！”
“你，怎么了？”慕织语不解，茫然的看着他。
阿昼嘴唇颤抖，用了很大的力气在压下心中的激颤，艰难的回答，“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个朋友也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这……只是书上的话。”
“我知道。”
阿昼的声音重新低落下来，松开她的手腕，忐忑的说了抱歉，才不紧不慢的续上之前的话，“刚刚听到你那么说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你就是我那个朋友。”
看清他眼底难掩的失望和难过，慕织语涌到口边的否认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暗暗叹息一声，伸手抱了他一下，干脆换了个话题，“那你是怎么加入到秦家的实验项目的？你知道那里面做的那些医学研究和实验都是没有报备过的，违法的吗？”
阿昼诚实的点点头，含糊不清的解释，“对不起，我会进到那里是个意外，我没有办法控制。”
看出他不想多说，慕织语识趣的没有追根究底。
恰好这时余光瞥见一辆熟悉的车子靠近，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勾走了大半。
阿昼察觉到她的异样，立刻抬起头紧张的四处张望，“是你等的人到了吗？”
目睹已经从车里下来的白刃寒，慕织语压了压眉心，心情复杂的点头，“是的，他到了。”
明明她提醒过了，他还是亲自来了，是真不想要命了？！
万一……
慕织语脸色微微转黑。
阿昼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能依稀看见一个坐在挡风玻璃后面的高大轮廓。
他莫名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于是，原本只是想帮助慕织语与外界联通，并不打算插手他们的事的决定在这一刻发生了改变。
他突然拦住准备过去的慕织语，小心翼翼的询问，“可以让我也见见吗？”
“你想见他？”慕织语露出诧异。
阿昼心跳加快，余光不住地往白刃寒停着的那辆车上飘，内心的挣扎渐渐有了结果。
“是的，我既然打算帮你，肯定要一帮到底的。”
“是吗？”
她几乎可以确定，两个小时前他找上自己的时候，并没有那所谓‘一帮到底’的打算，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呢？
慕织语眯起眼睛，眼中浮起一丝疑色，但语气却很是淡定，“既然这样就再好不过了，我们一起过去吧。”
听见她同意，阿昼倏地松了口气。
他跟在慕织语身后一点点靠近白刃寒的车，那张被隐在挡风玻璃后面的轮廓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在完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底倏然生出来两分没来由的憎恨和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