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好运2025-02-25 11:017,047

  5.

  没过多久,陆矜拎着我来到一家纹身店。

  他拿笔在我的背上勾勒出一个个轮廓。

  冰凉的、带着一丝丝的痒意,在逐渐适应以后变得麻木。

  「纹全,不打麻药。」他交代好后,转身离开。

  纹身师是个姐姐,留着寸头短发,镜子里看到她怜悯的目光。

  「他逼你的?」

  我摇头。

  「行,想纹个什么样式?」

  她叹了口气,把图册递给我

  我没接,也不在乎。

  随意发挥的图案里,在肩胛骨的地方开出一朵不知名的花,被勾起的轮廓里填满掉落的花瓣。

  陆矜好像很满意,来接我的时候,随口问道:「疼吗?」

  当然疼,我点点头,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

  「疼就对了。」

  这是我第一看到他笑,恶劣的笑。

  那个晚上,陆矜把我欺负的不成样子。

  可看着那张脸,我怎么也气不起来。

  听他说出荤素不忌的浑话,依旧可以不管不顾的迎合上去。

  纹身有利有弊。

  至少不用再做裸替。

  后来站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我跟在陆矜身旁。

  喝酒、挡酒、灌酒。

  不省人事的时候,他在一旁和朋友谈笑风生。

  「...她啊,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转折的那个晚上,我在酒精的催化下好像见到了沈停云。

  抱着他,哀求他。

  别走。

  别留下我一个。

  秦时雨怎么能说那样的话呢?

  所以喜欢一个人,应该说什么样的话?

  应该说,沈停云我想你了。

  醒来的时候,浑身像是散了架。

  陆矜无缘无故的消失了好几天,再回来的时候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给我两个选择:

  一是留下,留在他身边,以他的资源和人脉,捧红一个人易如反掌。

  二是离开,他说自己累了,恩怨就了结在秦隽生跳楼的那一刻吧。

  人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

  但我挣不开。

  所以,我选了前者。

  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是真的想放过我。

  6.

  陆矜的态度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段日子,就连在路上被人多看了一眼,他都会生硬地升起车窗。

  纵容我、摆平一切麻烦。

  可我不想让他对我太好。

  他越来越像沈停云,我只会越陷越深,直到再也脱不开身。

  那时我就想过,也许这是新的报复方式。

  不久后一语成戳。

  在我分不清两个人究竟是谁的时候。

  陆矜把我送人了。

  前一天晚上,他捏着我的下颌,密密麻麻地吻落下来,他逼我张口,长驱直入:「秦时雨,我是谁?」

  反应了一阵,我哼哼唧唧地避开这个话题。

  陆矜却没放过我。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答对了有奖励。」

  「错了呢?」

  他的脸色冷下去,淡漠道:「惩罚,你承受不住的,所以最好别答错。」

  陆矜。

  你是陆矜。

  但是陆矜,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别对我太好。

  你和我之间,隔着一条人命。

  我得负责。

  「你舍不得。」

  我偏不说出他的名字。

  第二天,我被打包送到了他对家的公司。

  换了一个当红小花的签约。

  利益往来,没想到自己那么值钱。

  那个叫顾肆年的男人像在看一件商品,他端详了很久,得出结论——亏了。

  「还行,但像你一样还行的姑娘在这个圈子里一抓一大把。陆矜是不是在耍我?拿棵小树苗换走我的摇钱树。」

  他指着沙发上那个白色的纸袋,示意我换上。

  「知道我这儿是干什么的吗?」

  D&Y娱乐公司,造星工厂。

  进来容易,出去难,众人皆知的娱乐圈缅北。

  无论是谁闯进来都要掉层皮。

  出来的时候,顾肆年的眼睛亮了亮。

  抹胸超短裙,再标准不过的女团装。

  「时雨啊,有纹身可不好办,你离我近点,我仔细看看能不能遮住。」

  我抿唇,和他隔了一个桌子。

  他坐着,我站着。

  他啧了一声,主动起身:「知道他把你送到这儿来是什么意思吗?是求我,求我帮忙把你教乖一点。」

  「陆矜那个假正经,你一直跟在他身边,长不了什么见识。」

  他在我露出的脊背上划过。

  我挣开,顾肆年嗤笑:「陆矜做事从来果断,等着他后悔、来救你?时雨,我和他打交道这么多年,从没见过。」

  「别紧张,我只是想带你去练舞,总得找出你的价值不是?」

  放弃抵抗的那一刻,他笑着搂住我出门。

  却没想到在一楼的大厅里,看到了陆矜。

  顾肆年看看腕表,轻轻拍了一下我:「时雨啊时雨,不一般啊。」

  陆矜的目光落在顾肆年环着我的那只手上,莫名笑了一声,掐灭烟头。

  我恍惚了一下,忍住想要去到他身边的冲动。

  像是某种戒断反应。

  和见不到沈停云的时候如出一辙。

  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似乎已经成为了某种下意识地举动。

  倒是顾肆年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来挑衅陆矜:「呦,陆老板。都两个小时了,车还没到呢?」

  「要不要搭我的车,送给我个机会送陆老板一程。」

  陆矜嘴唇绷得很紧,连余光都不肯分向我。

  「那就麻烦顾老板了。」

  顾肆年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凑近我:「我忽然发现,这也不见得是个亏本的买卖。」

  上车的时候,顾肆年主动要求我坐在后面。

  和陆矜一起。

  连带上被搓的有些泛红的纹身,一起放在他的眼底。

  他占的空间略大,衣服蹭上我的皮肤后,激起一震战栗。

  实在忍不住了,我看向他。

  看向闭着眼的男人。

  真漂亮,和十八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棱角。

  我勾住他的手。

  他没有躲开,僵硬的任我牵着。

  「陆矜,带我回去。」

  我甚至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

  陆矜的报复徐徐展开,而我也沉溺于此。

  为什么要躲开呢?

  「你得亲自报复我,不能假于他人之手。」

  用沈停云的这张脸,疯狂的报复我。

  我来到他耳边。

  一来一回,陆矜的钱打了水漂。

  7.

  插曲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接戏拍戏,疯狂地赚钱。

  赔给陆家。

  不只是陆矜。

  来年的二月,陆矜要订婚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我问他是真的吗。

  他点头,身子撑起来将我圈进里面,逼仄的空间里,呼吸有些憋闷。

  我推开他。

  「陆矜,其实不是只有这一种方式来偿还我欠下的东西,我可以赔给你很多很多钱,可以赔给你很多很多时间。但是,没必要让另一个女孩来承担这份报复之后的后遗症。」

  他缓缓离开我,隔开一些距离后,哼笑出声:「秦时雨,你记得还挺清楚。」

  太清楚了。

  妈妈突然的离世,就是因为秦隽生的不忠。

  在那之后,我就恨上了秦隽生。

  并且平等的厌恶着每一个出现在他身边人,他掠夺的,喜欢的。

  为什么是沈停云呢。

  他是受害者,可那时的我分不清。

  只知道自己的世界分崩离析,信念将倾。

  要有人为此负责。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疏远沈停云,再后来...

  我望进陆矜的眼睛:「陆矜,我已经做错太多事了。」

  和他的放纵,也是其罪之一。

  注定不能有好的结果。

  「认真的吗?」

  站起来的时候,轻拍着衬衫上几不可见的灰尘,看遮住一半的窗帘,看浓稠夜色中落在檐下的小雀,甚至转向光秃秃的墙壁。

  就是不看我。

  离开家的时候,他的步子有些急:「秦时雨,我给你时间考虑。」

  考虑的结果真的很重要吗?

  那天过后,我有一个月没有见到过陆矜。

  在第三十一天的时候,不速之客找上我,是陆矜的未婚妻。

  我裹得严严实实去到约定好的咖啡馆。

  富家小姐。

  熟悉的趾高气昂。

  但我比她幸运一点,不像她如今单枪匹马的来找我。

  除去和沈停云闹得最凶的那一个月,我不管做多离谱的事,总会有人站在我身边。

  不分黑白的陪着我对抗着整个世界。

  她开门见山,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只能和报道一样,叫她一声陈小姐。

  「你想要的钱、想要的资源,我都可以给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离开陆矜。」

  我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白水,压下胃里的翻涌。

  「陈小姐,我什么都不需要,但我答应你。」

  她不太信任的打量着我,似乎在辨别我的可信度。

  临出门的时候,记者围了上来。

  我转头看陆矜的未婚妻。

  觉得她实在不算聪明。

  话筒快要塞进我的嘴里,我遮掩了一下。

  经纪人挤着层层叠叠的记者将我接回车里。

  一上车,我就忍不住的干呕起来,生理性的眼泪溢出来,像是打开了水阀,怎么也止不住。

  我怀孕了。

  8.

  孩子的去留,决定权在我。

  我想了很多。

  想陆矜对这个孩子的态度,想陆家对这个孩子的态度。

  最后落脚点奇怪。

  我想,孩子生出来,也许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坐在保姆车上缓了好久,我让司机停在了药店的门口。

  托唯一的知情人,我的经纪人媛姐去买一盒米非司酮。

  堕胎药。

  人不能太自私,让孩子变成第二个自己。

  哪怕只是这种可能性,都不该存在。

  没想到,下车的时候是媛姐,上车的时候却变成了陆矜。

  大概是她出去的时候报了信。

  我朝他咧嘴笑,自知笑的有些难看,便及时收住。

  他沉着脸,眉间堆起小山。

  真严肃,我掰着他的手指,揉开上面的纹路。

  「陆矜,你不会喜欢我吧?」

  「你忘记我是因为什么来到你身边的了?你的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也是。」

  陆矜有些恼羞成怒的踉跄开口:「你不要自作多情。」

  「我只是想要...想要亲眼看到你吃下药,才放心。」

  陆矜和陆持两兄弟,相差三岁。

  所以陆矜四舍五入大过我五岁。

  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去医院吧,行吗。」

  我松开他,从车窗外接过药盒。

  那么小小的一粒,就可以结束一条生命。

  像是一场执念的结束,我仰头咽下。

  卡在了嗓子眼里,我呛出眼泪,陆矜也红了眼,扼住我的脖颈让我张嘴。

  「吐出来,求你了。」

  「求你了,你吐出来,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时雨,我娶你,行不行?」

  陆矜喜欢我,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从他舍不得将烟头摁在我身上的那一天,我就应该抽身离开。

  我喘不上气,喉咙已经没有了异物感。

  尘埃落定的时候,我的声音干涩。

  「陆矜,不要可怜我。」

  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的事情,你作为他的亲人,更不该原谅我。

  陆矜隐忍着怒意离开。

  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

  「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

  傻子,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9.

  太阳好像一直没升起来,悬在地平线的边缘。

  以至于昏昏沉沉的时候,我总是能梦到沈停云。

  少年叫我的名字。

  一字一顿。

  语调慢慢变得冷漠、平平。

  然后惊醒,一遍又一遍的陷入清醒梦里。

  陆矜再次联系我,已经是一周以后。

  我下意识地接通他的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和梦中的尾声重合。

  一样的冷漠、平平。

  我恍然意识到,梦里可能不止那个少年。

  「秦时雨,晚上有一场酒席,你跟着我。」

  「你不是要赎罪吗?换上我给你送去的衣服,再过来。」

  我自嘲的笑,床上星星点点的血渍。

  几乎是自暴自弃般将自己放逐在这一方小小的笼子里。

  我换上那层薄薄的布料,像开始无数次参见这种场合时一样。

  给自己戴上体面的面具。

  临走之前换了新的卫生棉条,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的体面,我往口袋里多装了一个。

  见到陆矜的时候,他带着另一个女孩站在门口。

  像是特意在等我,见到我的时候,陆矜的眼里凝上一层寒霜。

  「她不会喝酒,你懂点事。」

  我装作看不见,装作听不到。

  女孩友好的叫我前辈。

  我夸她:「真漂亮,披上外套吧,这里太冷了。」

  晃神间我好像看到,有少年曾红着脸脱下自己的外套系在我的腰间。

  「时雨,你总是肚子疼,我去问了生理课老师。她说...说小姑娘不能在空调屋里呆太久,记住了吗?」

  「记不住记不住!!反正有人会替我记得。」

  不然以后秦时雨小姐怎么放心把自己嫁给你。

  我融进人影里。

  说声再见就好了,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告过别

  短短的两个字。

  十七岁时没有说出口,在第二十三年依旧迟迟未到。

  救护车的鸣笛声,都是一样的频率,在耳边绕啊绕,和嘈乱的人声混合在一起。

  陆矜紧紧抓住我的手,一刻也不肯离开。

  我坐在他身旁,看床上的自己逐渐失去血色。

  「失血过多引起休克,快上除颤仪。」

  异位妊娠破裂导致的大出血,把男人的手染成了红色。

  跑来跑去的白大褂将陆矜赶到车尾,我也跟着他飘过去。

  陆矜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手颤抖着摸向口袋,然后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不动。

  我们两个之间。

  分不清对错。

  从前听人说,脑子里总是装着已经死去的人,是会倒霉的。

  我用了六年,分辨这句话的正确与否。

  最后得出结论——是真的。

  所以,陆矜。

  别想我。

  10.

  第一次见到陆矜,其实不是在被堵的水泄不通的秦家老宅。

  而是在沈停云跳下来的那栋办公楼前,临川最高的地方。

  我坐在花池边,原本大片的红早已被双氧水清洗干净,看不出一点印记。

  陆矜没有铺垫的闯入我的视线,被一群人谄媚着送进车里。

  我记下车牌号。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又想起那张脸。

  想两个人可能产生的关联,想沈停云的身世。

  最后还是从前的狐朋狗友递来消息:「时雨,你听说没?有大佬从京市过来找失散多年的亲弟弟。」

  「找到了吗?」

  「没有吧,好像只是听到消息说有可能在这里。但话又说回来,临川虽然地方不大,满打满算也有小千万的人口,找起来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能不能找到就难说了。」

  我没有回应,依旧坐在那个花池边。

  心脏剧烈的跳动,像是有什么要突破坚硬的外壳,钻出嫩芽。

  秦隽生的U盘里,像没有尽头的黑洞。

  我强忍着恶心,划动进度条。

  两千三百六十五张照片。

  受害者不止沈停云。

  把它交出去,我就没有亲人了,值得吗?秦时雨。

  我戴着口罩,用几根棒棒糖为代价,将包裹送到了陆矜的车盖上。

  小孩哥含含糊糊的说着话,拍拍我的肩膀:「阿姨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我没忍住笑出声,也给自己剥开糖纸。

  是沈停云最喜欢的荔枝味。

  甜到发苦。

  这是一场故事的结尾,也是另一场故事的开始。

  11.

  我无数次站在天台边缘,吹着风,想象自己从高处迈空,然后跌入深渊。

  但我是个胆小鬼。

  留在陆矜身边,既是赎罪,也是放纵。

  我说服自己。

  如果陆矜一直对我坏下去,我大概永远也不会感到愧疚。

  可惜,临到半路的时候,他变了卦。

  我飘在他身边,看他麻木地站在床边,像是失去了知觉。

  每当有人想要靠近我,都像被戳到了敏感的神经,僵硬着拦住来人。

  该盖上白步了,陆矜。

  我也有自己的去处。

  把所有人都轰走后,他跪在我的床边,用衣袖一点点擦着我没干透的头发,最后碰到那个略微红肿的指印时,停住了动作。

  我就站在他身后,看着男人肩膀一耸一耸,呜咽出声。

  等着天光大亮。

  等着他松开我的手。

  从前陆矜问我究竟想要什么,我也不知道。

  只是十七岁的自己总是出现在梦里,一遍一遍的重复。

  「秦时雨,你凭什么替他长大?」

  是啊,我凭什么替他长大。

  陆矜,你凭什么替他原谅。

  你就该狠狠的报复我。

  可是陆矜啊,你的心太软了。

  早知道就不选你了。

  从前总在书里看到,人死的时候,日思夜想的人会来接她回家。

  我等啊等,怎么也等不来那个人。

  等到自己的葬礼那天,只有陆矜一个人参加。

  他瞒着所有人将骨灰盒葬在别墅的花池里。

  里面开了大片金银忍冬,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的,惹得背上大片纹身隐隐发烫。

  我的心里忽然揪起一下。

  在那天之后,他照常的工作、吃饭、睡觉。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在他身边,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晚上。

  他回到我们曾经的家,打开了所有的灯,将窗帘紧闭。

  收拾好一切后,他躺在床上。

  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时候,他伸手打翻了桌子上的水杯。

  胡乱的摸索着什么,最终在触碰到一个白色小药瓶的时候,手下的动作顿住。

  我凑近看看。

  艾司唑仑,安眠药。

  我从前总吃,离开的时候,剩下在抽屉里的半瓶。

  他倒出在掌心,一股脑地吞下。

  我试图打翻药瓶的手,穿过他落向空白处。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他的梦里,摇摇欲坠的梦里,似乎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马路对面是我以前的家,也是将我困在里面的深渊。

  被一群人围起来,陆矜从里面走出来。

  手指关节的地方磨破了皮,见了血,露出骨头。

  看见我的时候定住身子,朝我招手:「你是秦时雨。」

  「认识沈停云吗?」

  我点头,拉过他的手,从书包的夹层里取出随身带着的创可贴。

  贴好第一个的时候,我往伤口上轻轻吹气,陆矜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

  我把剩下的创可贴放进他的手里。

  「会感染的。」

  停云哥哥。

  沈停云的,哥哥。

  梦境坍塌,陆矜手上的创可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掌心粘稠的液体。

  他被金银忍冬围在中间,

  我难得轻松的和他搭话:「喂,陆矜,你是不是想我了?」

  他看着我,一眨不眨。

  「想你怎么办?你才不会回来找我,就只能我来找你了。」

  从前的三年里,很少有这样的机会。

  我们坐在一起,说尽从前的遗憾。

  「陆矜,醒过来吧。」

  「从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你得替我们好好活着。」

  「我们?」

  我笑着揉乱他的发顶,不再回答。

  对啊,我们。

  陆矜被送去医院的那刻,我终于可以离开了。

  只是直到最后,沈停云也没来接我。

  他不会原谅我。

  【陆矜】

  我有一个弟弟叫陆持,被抱走的那年不过五岁。

  陆家内斗唯一的牺牲品,最后辗转自尽于秦家的凌辱之下。

  他们得付出代价。

  我有千万种方法逼秦隽生走投无路。

  但他有一个女儿,也无法置身事外。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淡定的站到我面前,看见我手上的伤口时,心疼的皱眉。

  和资料里那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事后我问秘书,是不是找错了。

  「没有。」

  我沉着脸让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她没有丝毫反抗,平静接受着我的愤怒。

  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她坏极了。

  直到那个晚上,她抱着我叫沈停云。

  停云、时雨。

  然后,我从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本日记。

  沈停云的日记。

  写到了二十五岁。

  二十五岁的沈停云,好像真的还活在这个世上。

  由秦时雨一笔一划地写满。

  笔记的最后一页,秦时雨正在筹备和沈停云的婚礼。

  我看向睡熟的小姑娘,一身酒气,忽然间觉得心里莫名的烦躁。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之后的一个月,我想了很多,想到最后觉得没劲。

  让她走吧,又舍不得。

  让她留下,又心有芥蒂。

  我把选择权交给她,这期间,我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不能后悔的。」我告诉她。

  她嗯了一声钻进我怀里。

  我告诉自己,陆矜,别想那么多了。

  至少她愿意留下不是吗?

  你早就完蛋了,还挑什么挑。

  可后来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我威胁她,又舍不得。

  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他们下来。

  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时雨拉住我。

  我险些就绷不住,将她抱进怀里。

  可是她的心好狠,不管多少次说离开的时侯,都不会难过。

  那个未婚妻,是家里的安排。

  不会娶她的,时雨。

  我在心里告诉她,这个她不怎么在乎的答案。

  后来我知道那个陈娇娇约她出去,我慌张赶到,却看到她的经纪人站在药店门口,手机拿起又放下。

  「怎么了?」我问她。

  最后得到答案,时雨怀孕了。

  我和她的孩子。

  从我知道的那刻开始算起,只存在了不到一个小时。

  所以,最后陷进去的其实只有我自己。

  我忍了两天,在第七天的时候,找上她。

  想问她,还难受吗?

  时雨,我们好好的行不行?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尖锐的匕首。

  刺向她也刺向自己。

  逆来顺受,含垢忍辱。

  秦时雨,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知道她看向我,装作不在意的和旁边人碰杯,心里却在呐喊:「叫我,叫我名字。」

  陆矜。

  我就会一直在你身后。

  可她没有,我摔碎了杯子。

  人群散尽后,我等她一起离开。

  可眼前总冒出那个老男人的身影,由我开头,恨的是自己,

  我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动了手,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生气了。

  再也不会来见我。

  我依旧等啊等,等她来梦里见我一面。

  等到我交接完公司所有的项目,我吞下抽屉里剩下的那半瓶安眠药。

  算了,时雨。

  我从来就等不到你回头。

  我去找你。

  在那个晚上,我见了她。

  唯一一次,至此终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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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后,陆总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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