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含笑道：“武信君不日就要回到咸阳来，到时候，老卿家也应该让他懂得这个道理才是。”
“武信君不是和蒙尚书坐镇边境的？他回来了？”王绾大感意外：“不知到了何处？”
“大抵就是这两日抵达。”扶苏仿若在说什么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一样。
王绾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扶苏忽然就站起身来，含笑道：“事情已经说开了，那孤就先回去了，孤还和父皇约了在宫里对弈呢！”
“老臣恭送太子！”王绾忙站起身来，到现在为止，他依旧感觉脑子有些混沌。
太子此举，什么意思啊？完全就让自己摸不着头脑。
“老卿家止步！”扶苏微微颔首一笑，迈着大步往外走去。
王绾走出房门外，拱手一揖到地，表示恭敬。
走出府邸外，扶苏登上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卫，又扫了一眼不远处街角下的小商贩，确定这些人都看到了自己，方才挥了下手道：“赶车，去皇宫！”
“喏！”
王绾重新回到屋内坐下，没有立刻回去找自己的小妾。
那小妾只会让他冲动，可不能让他这般冷静下来，好好地思考问题。
“奇了怪了，周青臣就算是和蒙恬两人回来了，只怕也不可能改变皇帝的心思。”
王绾端着茶杯，一边抿茶，一边沉思：“这毕竟关乎于军队，军队的恩泽赏赐，可是全部都要出自于皇帝才是，若是其他的人都能随意恩泽赏赐，皇帝怎么睡得好？”
这一点心思，王绾觉得自己绝对是把皇帝琢磨透了。
皇帝可以把边军三十万交给太子，但是绝对不可能放心地交给某个臣子。
就算是皇帝自己的女婿也不例外！
蒙恬和王离二人，世代在秦国为将，可就算是这样，暗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周青臣这才发迹多长时间？
皇帝一个最宠爱的女儿都下嫁了。
这信任，又能有多少呢？
甚至连一个可以用来制衡的子嗣都没有。
这种信任，如何让皇帝安心？
正在王绾准备放下思虑，继续去找自己的小妾愉快玩耍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非常嘈杂的声音从府邸外的街道上传来。
粗略一听，像是有许多的人在呼喊说话一样。
“放肆，这条街上，老夫不是说过，不准这样大声喧哗了吗？”
王绾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边上，对着庭下的仆人呵斥道。
仆人面生惶恐，正要躬身说下去查看的时候，看门的护卫就已经跑了进来，面色紧张地禀报着：“家主，外边来了许多的黔首，说是您断了他们活命的路，来这里讨个公道！”
“老夫断了他们活命的路？”
王绾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做过的那些伤天害理……啊呸！自己可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干过啊！
“荒唐！哪里来的刁民，老夫没工夫理会，立刻让中尉府的人过来驱赶！”
“喏！”
护卫应了一声，便转头小跑着离去。
王绾转身走进了凉亭内，此刻咸阳天气也颇为寒冷，但还没下雪，和边境比起来，完全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
仆人立刻给王绾取来了火炉，还有热茶，以及一些其他的点心。
王绾手不释卷，这时候也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外边那些喧闹嘈杂的声音，似乎也不能打扰他分毫。
咸阳宫内，扶苏前脚刚到，方才和嬴政坐在棋盘边上，中人韩谈就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躬身禀报道。
“启奏陛下，城中出现了数千黔首，将礼部尚书王绾的府邸围了起来，中尉府的人已经去调兵了！”
“嗯？”嬴政眉头一皱，下棋的兴致瞬间去了大半。
“奇怪，儿臣刚刚从王绾家中过来，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扶苏看向韩谈：“速速派人去查清楚，然后上报，切记城中百姓不得随意杀伤，劝导为主，至于是什么原因，包围了王尚书的府邸，也要说清楚！”
“再者，其中为首作乱之人，一定要深究下去，万万不可让这等煽动百姓作乱的人，轻易逃脱律法的处置。”
“喏！”
韩谈忙躬身一礼，快步退了下去。
扶苏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色缓和了不少的嬴政，含笑道：“父皇，我们开始吧？”
“猜先。”扶苏抓了一颗棋子，藏在手中，两只手快速往后背一交叉，然后捏成拳头，手背向上，往前伸出。
嬴政眯着眼笑了笑，此刻的他，温和的样子，哪里像是一个威震天下的帝王，反而像是邻居老大爷。
“先不猜，这事儿是你安排的？”
嬴政那双眼睛，虽然不是很亮，甚至带着几分浑浊的感觉，但是却像是能看穿扶苏的内心一样。
扶苏干笑一声：“父皇，这不是我。”
“那也一定和周青臣有关系，这小子人都还没回来，就有这么大能量，你说他将来万一造反的话，谁压得住？”
扶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父皇，先生哪有造反之心啊，他若是有造反之心，又何须将炸药、火炮献给帝国呢？”
“朕是说万一，万一他有这样的心思，到时候你拿什么防备？”嬴政语重心长：“儿啊，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人……”
“父皇春秋鼎盛，说这个没意思，还不如来下棋！”
嬴政伸出手来，拍了一下扶苏的左手。
扶苏悻悻一笑，摊开左手手掌，一枚黑子，正好安静地躺在其中。
“说说看，这小子想干嘛？煽动这么多的百姓包围了王绾的府邸？”
“这……”眼看瞒不住，扶苏便只好托盘而出：“父皇，这事儿还真不是先生想出来的，是他的一个门客……”
“有点意思……你当初还看走了眼，觉得这人不算人才？”
嬴政侧了侧身子，落下了自己的第一颗棋子。
他执白子，让扶苏落黑子。
扶苏尴尬一笑，两根手指夹住黑子，凝而不发。
“好在，先生查缺补漏，将这人带回到了咸阳……”
“是个人才啊……”
扶苏见父亲没有动怒的样子，便接着说道：“父皇，这些百姓可都指望着先生那低廉的地租活命，这次的消息刚刚传出去，这些百姓就已经自发地往这边过来了。”
“这是想告诉朕，军中阵亡将士的家属，活得都很辛苦啊……”
嬴政拿起白子来，凝视着看了片刻，随手记在棋盘上，已经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你去把这件事情摆平了，等到周青臣这个王八蛋回到咸阳城的时候，让他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