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
周青臣悠然迈步走进。
扶苏正在翻看化学下册,看到周青臣来了之后,立刻就拉着周青臣要询问一些化学反应。
周青臣却轻轻按下了书本,含笑道:“殿下,你估摸着,你把化学学到精纯,能治理好国家吗?”
扶苏微微一愣,不解其意。
周青臣笑道:“殿下要学的,是如何治人,这些化学变化,你交给下边的人去做就是了,你只需要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儿便足矣。”
“先生教诲扶苏记在心中。”
扶苏拱手一礼,他心中隐约也觉得自己这段时日看这本书,似乎真是有点入迷了。
“哦!先生,先生是准备南下么?”
“差不多,不过我南下之前,还需要有些事情,需要禀明殿下。”
“先生但说无妨。”扶苏在快速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
周青臣稍作沉吟:“司马欣不想在咸阳令这个位置上,而赵高则有意出任咸阳令,这两人都不敢找殿下明说,只能让我来做这个中间人。”
“赵高出任工部左侍郎,也是我一手提名的,他居然不乐意……”扶苏端起茶杯,用茶盖轻轻划过热水水面,眉头微皱了起来。
“至于司马欣,咸阳令一直空缺,这也是我亲手提拔他上去,他难道不懂我的心思,是打算让他在将来接任内史的?”
“殿下对他们的心思,他们如何不知?只是司马欣说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武人出身,处理公文本非他所长。”
周青臣含笑道:“咸阳令处理公文又是最多的,所以他觉得自己干起活儿来非常吃力。”
“赵高则原本就是侍奉在陛下身边的人,对于处理帝国公文这些,堪称得心应手,出任咸阳令,或许是个绝妙的选择。”
扶苏听完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之后,面上不免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
“先生,那这岂不是说,我先前的安排,都是错误的?”
周青臣眉头一沉:“殿下为什么会觉得是错误的?”
“我……”
扶苏很少见周青臣这般模样,竟然一时间有点无措的样子。
“殿下,是赵高和司马欣两人不知天恩,又怎么会是殿下的安排错误了呢?”
“这……”扶苏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很想承认什么,只是看着周青臣那一脸严肃的样子,却又知道自己不能就这样承认下来。
自己未来是要做皇帝的人。
皇帝会错吗?
皇帝……皇帝会错,但是皇帝不能认错,一定是下边的人办事儿的时候弄错了。
“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周青臣摇头笑道:“殿下,我也是你的臣子。”
扶苏感觉一阵暖意从心中流过,敢站出来指明自己做错的臣子,可没几个。
至少,在扶苏看来,蒙毅就不敢,这家伙越发阿谀奉承了。
甚至还不如自己做太子的时候敢说真话。
“此二人的官职调换,我会禀明父皇,无须担忧什么,倒是先生此去……”
“殿下放心吧,臣下自有分寸。”周青臣忙道。
“嗯,先生做事儿,我素来都是放心的。”扶苏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先生,不如你动身之前,我们先去见见齐丰收?”
“也好,而今算来,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
齐丰收已经可以勉强拄着拐杖走路。
见到叶问和朱元璋的时候,脸上会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
“昨个儿医者说,我最多休息两个月,就能行走自如了,真是谢谢两位师兄,还能记着来看我!”
周青臣回想着来的路上,扶苏和他说的话。
齐丰收孤家寡人一个,父母也已经不在了。
只是,这张不怎么美丽的脸蛋上露出来的笑容,却依旧那么真诚。
甚至于,在先前齐丰收从未提及过自己悲惨的身世。
老天不会怜悯这些身世悲惨的人。
但是,人会。
“说这些就见外了,我们两人还等着你好了以后,一起去打短工呢!”
周青臣乐道。
齐丰收忙招呼两人自己倒水喝,她略显吃力地坐直在床上:“听说,大秦学宫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错。”扶苏点头。
齐丰收两眼泛着希望的光:“以后会越来越好。”
“哦,差点忘记和你说了,我找了点关系,攀上了武信君的路子,能跟着去南边刚刚攻打下来的南越之地,叫什么番禺城的地方,只怕要等回来后,才能来看你了。”
周青臣撒起谎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齐丰收忙道:“那真是恭喜叶兄了,将来说不定,有机会飞黄腾达呢!”
“哪敢奢望这些事情,只求个温饱罢了。”
两人有说有笑地聊了好一会儿,倒是扶苏,总觉得心中亏欠眼前的这个子民,很安静地听着两人谈话。
只是偶尔会说上一两句话,表明自己并非不尊重人。
从齐丰收养伤的简陋木屋出来后,周青臣便问道:“殿下似乎看起来有心事一样。”
“子民都这样,我哪能不有心事?”扶苏摇头:“先生弄出来的新式织布机,已经马上要投入量产了,父皇昨天晚上召我入宫,还在商议给先生什么赏赐呢!”
“我啊?”周青臣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要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总会有人觉得我周青臣矫情了。”
“但是,这确实是我身为一个大秦子民,应该做的事情。”
扶苏温和地笑着:“我和父皇说,先把这功劳留下来,先生这样直来直去的性格,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开罪他人,留着日后将功折罪,俨然是万幸的。”
周青臣动容道:“殿下,天下之人千千万,还是你最懂我。”
临别的时候,总应该有赠言。
文雅的人会写诗。
高雅的人会折柳送别。
才女会抚琴惜别。
扶苏会告诉周青臣,往死里干,干死王武那个鳖孙,反正你有新式织布机这天大的功劳扛着呢。
不仅女人是善变的,男人也是善变的。
一开始还说别搞得太狠,大家都不好收场。
可是看完了凄惨的齐丰收后,扶苏觉得这些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应该扒皮充草!
普通的百姓,都已经那么惨了,为什么还要欺负他们?
咸阳皇宫,周青臣来向着皇帝禀报。
“天然橡胶,一种可以制作其他东西的新型材料?”
“鞋子?甚至于车轮?手套?”
嬴政被周青臣这番话弄得有些发懵。
虽然有时候,政哥也承认,周青臣的脑子飞得太快,有跟不上的时候。
可是这一次,嬴政发现自己完全就听不懂这是什么。
“回禀陛下,先前臣下让赵高留在番禺城那边,就是为了采集天然橡胶冶炼,此番南下,或许可以带回一些成果来。”
“这天然橡胶制品,不管是用于民用,亦或者是军中,都可以对我大秦做出巨大改变。”
“嗯。”嬴政颔首,他虽然不懂是什么,但却知道用眼睛看成品,他说道:“速去,朕准你便宜行事的权力。”
“臣下多谢吾皇信任,也万不敢辜负吾皇厚望!”
周青臣顿首再拜。
韩谈亲自送周青臣出宫门。
“你的事情,我已经在动心思了。”
周青臣看着韩谈,微微一笑道。
韩谈忙拱手道:“君侯能放在心上,奴仆就已经万分感激了。”
“不过,有些事情,我想和你提前说清楚。”
“君侯请讲,奴仆自然洗耳恭听。”
“你们寺人在宫廷中做事,好似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想要急流勇退,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你要想清楚了,如果真有人代替你上位的话,这个人,会不会像是赵高以前那样对你。”
看着韩谈已经微微变了脸色,周青臣不慌不忙地说道:“赵高以前,是清楚你对于他的地位没有威胁,所以从来不会主动对你下手。”
“但是,你现在已经是中人的位置,御前侍奉太监,如果有人取代了你,那这个人必定会时时刻刻都担心你会卷土重来,重新获得皇帝的恩宠。”
“如果……”周青臣轻声道:“你是这个人,你会怎么做?”
韩谈吓了一跳,躬身一礼:“都是韩谈愚昧无知,多谢君侯提点,自今以后,韩谈再也不敢懈怠了。”
周青臣微微一笑,扶起韩谈来:“先前不都说了,大家都是自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反正你自己看吧,如果你真想退下去,自可以告病假大半个月,到时候等你回来,就能看到有人取代了你的位置。”
韩谈紧着脸:“而今我怎么还敢再乱想这样的事情?生死面前,岂容多疑?”
周青臣微微一笑:“韩谈,日后你也算是前途无量。”
“多谢君侯美言!韩谈若真有那么一日,绝对不敢忘记君侯今日之言。”
出了咸阳宫,那就是去公主府了。
没办法,现在周青臣也是家大业大的人了,想出一趟远门,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不去辞别,那是真的不合适。
阴嫚公主倒没什么多话的地方,只是左右强调了要注意安全这类的话,然后也似有若无地提及到了新式织布机,比现行织布机效率高出近乎二十余倍的惊人速度,皇帝非常看重这类的话。
这就差点没有直接和周青臣说,到了南边,敞开手,干死王武。
随后,周青臣辞别公主,带着英布、夏侯婴、樊哙、刘季、韩信等人,直奔骊山而去。
骊山工地!
周青臣来到这里的时候,巴清和乌氏倮立刻就凑了过来,召开了三人小会议。
巴清率先说道:“司马欣走了之后,我们拔出眼线的速度非常快,几乎就这几天的时间,就已经拔出九成的眼线!”
一个满脸兴奋,甚至到脸色潮红,瞳孔放大,眼波湿润的少妇,顿时就充满了迷人的风采。
周青臣却在心中琢磨,自己应该怎么说,好不容易走了的司马欣,马上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