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要命了,先生到了番禺城之后,竟然直接就斩了王武?”
扶苏得到消息的同时,头皮都麻了,第一时间就去找蒙恬和蒙毅两人。
在边关战场上“重伤”的蒙恬,也陆续回到了咸阳城,接受册封,成为了大秦的兵部尚书。
“三弟他素来不是个冲动的人,这其中只怕另有蹊跷。”
李斯也来了。
还是属于不请自来的那种。
这让扶苏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脑海中甚至浮现出来了周青臣嚣张的叫嚣模样,放眼整个大秦,谁他妈敢惹我周青臣?
李斯什么人?
毫不夸张地说,睫毛都是空的,怎么会察觉不了太子扶苏的情绪变化?
“殿下,眼下整个咸阳城都在传武信君到了番禺,杀死王武这事儿,您看……”
扶苏一听,很吃惊:“这么快就传开了……也对,必定是王绾趁此机会,对先生发难。”
他心中立刻感到惭愧,不论怎样,也不应该这么想李斯的啊!
整个咸阳城都知道了,那也就意味着王绾都已经磨锋利了刀,就准备对自己等人下手了。
这可就不是对先生一个人下手,而是准备对整个太子党下手了。
谁是太子党?
先生肯定是。
外加李斯、蒙恬、蒙毅兄弟。
想到这里,扶苏心中又是一阵羞愧。
李斯以前和冯劫一样,对自己都是保持着中立模样的。
能有现在这般光景,可都是先生为自己一力拉拢到了李斯。
李斯现在为自己奔走如此勤快,自己却还乱想什么……
不该啊!
真是不该啊!
李斯不知道扶苏心中在想什么,转而看向蒙毅和蒙恬两人道:“现在,只有先想办法,让武信君待在南边,等王绾第一波攻势过去之后,再从阴嫚公主和太子这里着手,劝说陛下从轻处罚了。”
蒙恬一直很沉稳,从听到周青臣在南边擅杀拥有郡守身份的王武到现在,他完全就没有半点惊慌失态的模样表露出来。
“我依旧觉得这事情颇有蹊跷,你们不觉得奇怪,如果真的弄得满城皆知,为何宫中,却毫无反应呢?陛下会容忍下边的臣子,如此擅杀封疆大吏?这岂不是等同于谋反了?”
听着蒙恬说完这话,李斯转头看了一眼扶苏,轻咳一声:“殿下……”
这意思是,殿下是不是您和阴嫚公主,已经去陛下面前求过情了?
“这……”扶苏也觉得奇怪:“我和阴嫚,甚至我母后,都不曾去找过父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李斯眼睛一眯,这让他睿智的眸光看起来颇为冷狭,透露着一股极其强大的锋锐,好似世间一切难题到了他这里,都可以迎刃而解一般。
扶苏忙问道:“那是什么?”
李斯嘿笑一声:“陛下那边得到的消息,绝对比外传的消息更加详细具体,换言之,三弟擅杀有着郡守身份王武这事儿,有蹊跷!”
“那我现在进宫面圣,去见父皇!”扶苏有些急躁,这事儿关乎于周青臣的身家性命。
他当初暗示的意思,也最多就是周青臣暴打一顿王武差不多了。
哪怕砍手剁脚都行,但有一个前提。
那就是王武得活着。
可现在,王武死了。
“殿下,说不定陛下这会儿就在宫中等着你。”李斯转而说道。
扶苏闻言,微微一惊。
“大兄怕是有妙策教给殿下吧?”蒙恬也察觉到了什么,忽而一笑,带着几分神秘的感觉。
“哈哈哈,一切都瞒不过二弟。”李斯沉吟一笑,注意到了边上蒙毅那强烈的求知欲望,顿时心中暗笑,随即开口道:“还请殿下附耳过来。”
蒙毅:?
蒙恬满脸悠然笑容,显然知道李斯要说什么一样。
扶苏脸上先是一阵茫然之色,随后陡然一惊,似乎想说使不得使不得一样,可立刻就眯起来了眼睛,隐隐有几分此计甚妙之感。
“那一切都依照李尚书所言,我这就往宫中去。”
李斯倏然一笑,只是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蒙毅张了张嘴,从李斯进来到李斯走,却始终都没有插上什么话。
“阿毅,你找准机会,也进宫去。”
大兄蒙恬忽然传来的声音,顿时让蒙毅一阵哆嗦。
“阿兄,你这不是开玩笑,陛下这会儿肯定还在气头上,我进宫去,这不是纯纯的出气包?”
“哼,糊涂,你就按照我说的去便是。”蒙恬眯着眼,摆摆手:“我先去睡一觉,事情有进展了,再来叫我。”
“啊?大哥,你不会来真的吧!”
蒙恬没理会蒙毅,直接就走向房门外,往卧室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只留下一个蒙毅在原地纠结万分。
皇宫内,嬴政听到韩谈禀报扶苏求见,嘴角不由一笑,似自言自语般说道:“朕还以为,扶苏能多沉住气一日,哪曾想只是听到咸阳城四起的流言,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也罢,至少不是一听到点风吹草动,立刻就沉不住气,跟着周青臣磨炼这些时日,他也确实改变了许多。”
嬴政指了指面前御案上周青臣那些亲笔书信:“把这些给扶苏,说天色不早了,朕已经和皇后安寝了,有什么事儿,朝会再说。”
“喏!”
韩谈恭敬拱手,然后将周青臣的书信取走。
嬴政起身,就往郑皇后宫中去了。
这些时日,他明显感觉得到,韩谈做事儿,那真是越来越让自己舒心,隐约有了当初赵高的几分风采。
甚至于嬴政心中,都已经开始琢磨,是否擢升这韩谈做继任的车府令和中人?为下一任中车府令呢?
殿外,看到韩谈交给自己书信的扶苏顿时愣住。
“父皇就没有说别的?”
“殿下放心便是,陛下看完武信君的这些书信之后,不仅不生气,反而还龙颜大悦,隐约说了什么该杀这样的字眼儿。”
“该杀!”
扶苏眉头一挑,看了看紧闭着的书信,就知道韩谈对这书信上的一切半字不知。
“殿下,陛下已经去了皇后宫中安歇,奴仆要跟着过去伺候……”
说到这里,韩谈稍作迟疑,觉得有句话到了最边上,也不知该说不该说。
可是,想到周青臣先前为自己醍醐灌顶的一番话,让自己改变了摆烂的生活态度。
那自己……岂非也已经成为了太子的人呢?
“殿下,陛下听到你来了的消息之后,只是微微一笑说以为你能多沉住一些时间的气,再来找陛下,但陛下随后又很开心,说您跟随武信君学习之后,已经比以前能沉住气了。”
扶苏听完这话后,心中又是一阵激动!
韩谈!
父皇身边的耳目。
也是先生辛辛苦苦给自己拉到自己阵营的啊!
“有劳韩中人,孤记下来了。”
韩谈一揖到地:“岂敢?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说完这话后,韩谈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殿下,奴婢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武信君是先越王一些时日出发的,那这会儿算起来,越王差不多也快到番禺了吧?”
扶苏听罢,瞬间心花怒发,越发认同周青臣先前和自己说,不能过于鄙视太监,甚至还要与之交好的观点了。
“此事孤记在心中了。”
韩谈又是拱手一礼,后退了几步后,这才缓缓转身离去。
扶苏翻开周青臣的书信细看,越看眉头越皱,暗自惊怪:“这王武竟然如此倒行逆施,难怪父皇看完了先生的书信之后,会说该杀……”
“确实该杀!”
他眼睛眯了起来:“韩谈故意提醒我说,越王快到番禺城,这是想暗示我立刻飞书给高弟,让高弟也上表陈述王武在番禺犯下的罪状,从而进一步打击王绾,也就是打击王氏一族的在我大秦朝堂上下的力量么!”
想到这里,扶苏越发觉得周青臣真是神人也。
如果不是当初周青臣提醒自己重视寺人的话,自己当然不可能对韩谈慈颜悦色。
那么,韩谈也就不会站到自己这边,更加不会如此直白的提醒自己这些东西。
那眼下这等关键时候,自己岂不是都要和这些东西失之交臂了?
直到这个时候,扶苏方才懂了一句话的真谛。
天下为棋盘,苍生为棋子,只待帝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