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收拾完所有东西后，莫欢来接我。
她帮我搬着东西，几番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没有什么在意的了。」
她说她查到那个苏暖是谁了。
她是当年跟我同校的学妹，也是毕业跟何遇表白的那个女生。
而何遇甚至没跟我提起她，他那时爱惨了我，所有的情书都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笑了笑，说:
「那她可真有毅力。」
如果被出轨的不是我，我都有点磕他俩了。
莫欢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
「我真的以为你俩能走到最后。」
当初何遇追了我整整五年，从高二追到大三，他为了我才念的那所大学。
他可以为了我一句想吃蛋糕，跑遍所有蛋糕店，最后买了一堆蛋糕站在我们宿舍楼下。
我以为这人是个傻子。
他却仰起头对我笑:
「阿初，蛋糕你随便吃，吃不完就扔了。」
「我还会给你买好多好多小蛋糕。」
跟我表白那天，他买了999朵玫瑰，把操场围了一圈，点着蜡烛。
因为太丢人，我没去，只是在窗台上看着他，
那天下雨了，无论是玫瑰还是蜡烛都被大雨冲刷掉，在风中零落成可怜的样子。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走了，他还在雨里傻傻的站着。
我撑了把伞去接他，数落他了一路。
他突然抱住我，可怜巴巴的把头埋在我的肩上。
「你会不会很生气？」
我当然会很生气。
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在我身上小狗似的蹭着，我突然就心软了。
这样的傻子，放别的人手里能把他裤衩子都骗没吧。
只是我哪里知道，心疼男人是倒霉一生的开始。
我接受了他的表白，他笑着把我抱起来转圈。
伞落在一旁，我们浑身都湿透了。
他却小心翼翼的靠近了我的唇，跟我在雨中接了吻。
6.
我不想再回忆往事，况且莫欢跟我提起时，我突然发现，我想的大多还是他当初的样子。
人真的是很可笑的生物。
无论对方最后变成什么样子，好像始终都无法忘怀他当初爱你的样子。
我咳了两声，胃又开始钻心的疼。
医生建议我化疗，我却摇头说那太痛了，不如直接给我个痛快，
我从小就病痛缠身，一直恐惧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我宁愿临死的时候吞药自尽，化疗我恐怕连几天都扛不下来。
于是莫欢便给我找了当地最好的一家疗养院。
安顿好一切后，我靠在她怀里，手机响了一下，
她凑过来看了一眼屏幕，说:
「...他应该把钱全转给你了。」
我想了想，又把钱全转给了莫欢，抢在她反应过来前说:
「好啦，我以后又用不上。」
她的眼圈又红了。
而我只是闷头笑着，试图用微笑安抚她。
7.
可是不管莫欢怎么照看我，我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天我躺在床上，照料我的护士削着苹果看手机，惊叹道:
「天哪，那个何氏集团的何总真的是个渣男...跟原配才离了多久就要再娶。」
我闭了闭眼，感觉喉咙都腥甜了一点。
所幸人家还不知道我就是她口中的可怜原配。
她把削好的苹果喂进我嘴里，说:
「果然全天下的男的没一个好东西。」
我点了点头，正想附和她几句，突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苏暖就立在门口，眼神怜悯的扫视了一圈，看着床上的我，渐渐勾起了笑容。
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又盛气凌人。
她不顾护工的阻拦，坐到了我床边，故作惊讶道: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理她，她用手摩挲着我的脸，忽然变了脸:
「我原以为你很识趣，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你卷跑阿遇的钱，让他跟我在一起时都叫着你的名字。」
「宋如初...你知道吗？从前我就很恶心你！」
她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尖锐的指甲在我脸上留了一道道痕迹，
「现在我跟阿遇要结婚了，而你只能躺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孤独的死去。」
护工在后面拼命的抓着她的手，恳请她出去，我却一直神色淡漠的望着她。
仿佛她抓花的不是我的脸。
我实在是没力气了。
所以我也不想生气。
她眼里真切恶毒的恨意甚至让我觉得可悲，在她转身离去时，我才终于开了口:
「那真是对不起。」
「我活着是他的白月光，死了是他的朱砂痣。」
「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
「要不你去死吧，苏暖？」
8.
莫欢晚上来看我时，把苏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又给我换了个护工。
她给我擦药的时候，看着我的伤口，又哭了。
我想给她擦眼泪，却感觉胸口喘不上气来，咳了几下后，居然见了血。
她疯狂的扑上来给我擦拭，血却越流越多。
我又一次耳鸣了。
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远去了，只留下被子上的一片红。
所有的动作在我眼里都像慢了半拍，我视线都模糊了起来。
「阿遇，我好疼啊...」
我皱着眉，开始分不清虚拟与现实，
只记得我一次次的病中，是何遇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喂我吃药。
因为我不肯去医院，他便日日守在我的身边，连班都不去上了。
我抓住莫欢的手，身体疼的浑身颤抖，不断的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莫欢一直哭着，抱着我不知怎么办才好，直到最后，她拨了那通电话。
因为我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9.
何遇来的时候我已经清醒了。
他看上去很憔悴，明明是要结婚的人了，整个人却死气沉沉的。
他只看了一眼床上的我，便颤着声音问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冲到我床前，双目赤红的握住我的肩:
「你如果早点告诉我，我就...」
「你就不娶她了吗？真是谢谢你的可怜。」
我想转头不看他，可他却一直拽着我的肩膀，逼我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张我爱了十年的面孔，既让我熟悉，又让我陌生的想吐。
我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像极了烂俗的爱情故事。
从头到尾都很没意思。
他突然不说话了，垂下头，眼泪一滴一滴的砸在我的被子上，让我觉得很晦气，
就像无数次他惹怒了我，总想这样博取我的同情。
那时候我总是会心疼，觉得他很可怜。
可是现在的我，连哭都不大哭得出来了。
只是看着他，突然就迷茫了。
明明当初那么喜欢我，可是为什么他的爱一直在递减呢？
「你走吧，何遇。」
良久后，我听到自己这样说着，语气里满是疲惫。
我没有责怪莫欢把他带来，只是怪自己太软弱。
连忘掉他的勇气都没有。
他离开后，我又做了噩梦。
梦里何搂着一个个与我相似的女人，她们全都齐刷刷的望着我，掐着我，问我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我喘不上气，只能看着一双双手不断的伸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醒来后，我出了一身的虚汗。
我想：
我没有不放过他，
我只是放不过我自己。
10.
何遇开始没日没夜的跑来疗养院看我。
他似乎不用工作似的，整天盯着我，像是漏看了一秒我就要离他而去。
我选择性的忽视他。
他却眼睛一瞬不眨的望着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喂我什么都不吃也不说话。
于是他开始自言自语，自顾自的说起了我们以前的事。
我跟他……有太多个曾经。
刚开始结婚的几年，我跟他就像所有令人艳羡的模范夫妻。
旁人都说恭喜何总多年美梦成真，终于抱得美人归。
他总是微笑着，从不顾忌在别人面前吻我。
可是后面他应酬越来越多，回家也越来越晚，我便越发的失望和生气。
表面平静的生活是禁不起试探的，
有天某人匿名发了张他搂着陪酒女的照片给我，
我就知道，这段感情开始出现了裂缝。
我装作没看到，也没有去责怪。
因为我信任他。
所以这份信任让他变本加厉。
他开始打着爱的名号在外面的女人身上找我的影子，却只是迷恋她们年轻的肉体。
我是世上最没出息的傻子，只会哭着接受和原谅。
直到他变成我完全陌生的模样。
11.
我让莫欢给我办理了转院手续。
我不想再看到那人一眼。
但我还是我病得越来越厉害了。
一开始只是胃痛，吃不下东西，后来整夜整夜的失眠，体重飞快的下降。
莫欢花钱给我请了一个私人医生。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笑起来很温柔，就像三月里的春光，
可我知道我已经活不到下个春天了。
他握住我的手，安慰道:
「宋小姐，你还这么年轻，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不知道的是，没有人的时候，我经常照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瘦如枯柴，脸上惨无血色，像个被吸干精气的人，了无生机。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甚至超过死亡本身。
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照顾我的护工请了假，经常是江医生来看我。
他会给我读一些外国小说，或是哼着歌。
他不会逼迫我吃药，只是微笑着告诉我，保持良好的心态也很重要。
这天，我看着透过窗户的阳光，说想出去走走。
江离小心的将我扶到轮椅上，推着我出去。
已经是秋天了，院里的银杏落了一地，满园的秋色，既凄凉又生动。
江离把我推到一棵树下，在远方守着，不再打扰我，
我接住落下的一片银杏，转过头对他微笑，
我说，
「江离，我们回去吧。」
不是秋天不好看，是这里太冷了，我已经禁不起任何摧残了。
他似乎有一瞬间分了神，又温柔的答应了我的请求。
我躺在床上，突然有一种想把一切都倾诉给别人的冲动。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了。
已经太久没有人跟我好好说过话了。
12.
江离安静的听完了我断断续续的叙述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我突然就委屈的掉下泪，
「...为什么他突然就不喜欢我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是我脾气太差了，还是...」
这是江离第一次打断我的话，他的手指蓦地抵在我的唇边，
那张时常带笑的脸上笑意全无，只是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宋小姐，我认为是人的问题。」
「您应该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而不是一个因为喜欢而暂时变好的人。」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又恢复了平时温柔的样子，小心的擦拭掉了我的眼泪。
而后，我听到他说了一句:
「晚安，宋小姐。」
我知道，我又将会失眠。
已经快半个月了，我不是无法入眠就是噩梦缠身。
江离像是看出了我的问题，在说完晚安后却并没有离开。
他浅色的眸子像揉碎在这片夜空的星星，温柔而无声的看着我。
恍惚情人间的凝视。
「您睡吧。」
「我会在这里守着您。」
13.
我醒来时，江离靠在我的床头，睡着了。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像是忽闪跳动的蝶翼，我忍不住一直看着。
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温柔的人。
我悄悄的下了床，吃了今天的药。
「宋小姐今天很听话，第一次准时吃了药。」
我转过身，才发觉他已经醒了。
他起身给我倒了杯热水，递到我的怀里。
手指间无意中的触碰，让我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可是我马上就在镜中窥见了自己憔悴丑陋的模样，觉得自己既荒谬又可笑。
我端着水问:
「江医生没有别的病人吗？」
他沉默了一会:
「我是您的主治医生...」
我打断了他的话，说:
「...但我最近已经好很多了，你不必特意照顾我了。」
他渐渐的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我给莫欢打了电话，说我想换个医生了。
14.
莫欢没有问我为什么，她对我的照顾几乎达到了百依百顺，
除了无法时时刻刻陪着我，她不拒绝我任何的请求。
我再也没看到那个总是带着笑的英俊医生。
莫欢给我请了新的护工和医生，他们总是在完成任务后便离开了我的病房。
我就像苏暖口中的即将躺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孤独的死去。
何遇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的地址，又来了几次，说他没有跟苏暖结婚。
他跪着求我看他一眼，不要就这么离开他的世界。
我没有抬过头。
他的耐心终于一点点被我蚕食殆尽。
就像开始和结束那样。
我的养父母没有来看过我。
他们不知道我生了病，只关心我会不会定时给他们汇钱。
我在一个阳光很舒服的午后，感觉到精神出奇的好。
我坐在轮椅上，独自一人出去散心。
还是在那棵树下，我看到江离推着别的病人出门，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惊讶。
我调转了滚轮，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却一下滑倒在地上。
我摔了满脸血，一开始是鼻血，后来眼前逐渐被红色染遍，我看不清也听不见。
只记得有人冲上前抱住我，怀里温暖的让人想落泪。
我闭上了眼，逐渐不省人事。
15.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永远是江离。
带着笑的江离，担忧的看着我的江离，或者只是平静的，没有表情注视着我的江离。
他握住我的手，好在我醒来的第一时间能够察觉。
「宋小姐，我不知道您的医生和护工是怎么照看你的。」
他一开口，语气里居然有些责怪的意味。
「如果您换人是为了让这样的人来照顾您，那我不同意。」
我注视着他，长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哑着嗓子道:
「好。」
他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像是天上的星星。
我却很不适宜的想到了何遇。
想到那年我答应他的求婚，他跪在地上，身后星辰作景，他看着我的眼睛，也亮若星辰。
我可能真的不行了。
否则为什么上半辈子的记忆都在脑中不停的回旋。
面前带笑看着我的，明明就是江离。
他才是那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16.
在立冬的那天，我开始写日记。
因为我越来越记不住东西。
江离看着我，说只要我熬过这个冬天，就一定能撑下去。
可是好冷。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是彻头彻骨的寒意，尽管房间里开着暖气，我还是难受的要命。
莫欢请了年假，没日没夜的陪着我，和江离一起。
可是我还是感到了生命力的流失。
无论怎么旁人怎么哭喊，自己怎么挣扎，我都做不到，留下来。
那天本来是冬日里一个难得的晴天。
莫欢以为看到了冬天里的太阳，我也就有了希望。
于是她兴奋的指着窗外的景色，
说等春天要跟我一起去看城南的花开。
可是她转过身时，床上的我已经闭上了眼睛。
17.
江离紧紧的握着宋如初的手，忽然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这是他在脑内演练了千百遍的，
动作温柔至极，仿佛对待一件易碎品。
一滴泪落在了女孩的脸上，像是他没对她说出的那句话。
莫欢仿佛傻了般的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弯下腰泣不成声。
何遇是在宋如初死后的第二天来的，他看上去无比憔悴，像是丢了魂魄的样子。
按照宋如初的遗嘱，她的骨灰由莫欢代为保存，以后会跟着她洒遍她爱的江南。
这也是江离第一次正式跟何遇碰面。
老实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宋如初会喜欢这种男人。
他眼睛死死的盯着莫欢手里的骨灰，说:
「把她给我。」
莫欢骂他是疯子，傻逼，践踏别人心意的贱人，可这些都赶不走这个男人，
他忽然跪在地上，像个小孩一样痛哭起来。
江离哭不出来。
他想，早在宋如初死那天，他的心就死了。
他从第一眼就喜欢的姑娘，却到死，都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莫欢收拾她东西时，递给了江离一本笔记本，她说这是宋如初指定要留给他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以为这原本是宋如初用来怀念过去的笔记。
没想到，是留给他的。
他打开了那本笔记。
11月7日
立冬了。
江离说只要我撑过这个冬天，我就能活下去了。
真好。
11月8日
冷，就算是开了暖气还是好冷好冷。
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我吐了好多血，没有告诉他们。
太痛了，痛(这里写了几个痛，又划掉了)
我坚持不下去了。
11月10日
我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江离又读了故事给我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醒来和闭眼见到的人都是他。
明天也想见到江医生。
莫离说我可能喜欢上他了。
可是我要死了。
11月11日
何遇今天来医院了。
他是不是有病，我根本不想见到他。
他哭的太丑了，我管他娶没娶苏暖。
我现在不想因为他内心有一丝波动。
因为江离说我要找一个本身就很好的人。
可为什么我先遇到的人不是他。
11月13日
果然...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回光返照，
但是...
外面天晴了。
——
11月14日是宋如初离开这个世界的日子。
江离把她的笔记来回看了几遍，最后准备随身带走时，
突然有所感应似的，翻到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右下角有一行很小很潦草的字迹，颤巍巍地写着:
江离，我喜欢你。
后记:
何遇始终无法忘记看到宋如初的第一眼。
台上演讲的女孩站在春光里，美好的像一场易碎的梦境。
那一瞬间，他听不见任何话语，眼里只有那个身影。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他打听了很久那个女孩的消息，最终鼓起勇气，却只得到她礼貌性的拒绝。
同学知道他家里有钱，都劝他玩点别的女人。
宋如初是个很麻烦的女人，感情既迟钝又淡漠。
他没有听。
他追了宋如初整整五年，到最后说不清支撑他的到底是执念还是爱意本身。
当他终于用尽一切手段得到她时，他内心除了欣喜若狂，却还有几分迷茫。
就只是这样吗？
原来也不过如此。
当你终于摘下了月亮，却开始嫌它清冷。
爱情本身靠美好的想象维持。
当他得到了，便不美好了。
何遇开始不断的在外面找女人，和宋如初相似的，比她年轻貌美的……
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感觉。
到最后苏暖主动爬上了他的床，告诉他自己喜欢了他十年。
他忽然发现，原来在他不被爱与选择的那些年里，还有人爱他。
所以他最终选择的女人，和宋如初一点都不像。
他想，只是因为她爱他。
而宋如初对他的任何出轨行为，都只是淡淡的，一味地纵容。
她从来没有爱过他，他这样想。
以至于后来她铁了心要离婚，他也没有挽留，甚至觉得，对她而言，或是种解脱。
可是后来莫欢告诉他，宋如初要死了。
他发了疯般的赶到医院，看到她虚弱的躺在床上，仿佛一折就断的残花。
他后悔了自己所有的作为，跪在她床前忏悔。
可是她又是以那种眼神看着他，里面没有恨，只有平静。
他甚至扭曲的希望她恨他，好让他觉得她至少爱他。
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双眼睛从始至终平静如水。
他离开了。
犹如丧家之犬。
他跟苏暖分手了，他并不爱她，只是享受有人爱他。
谁都行。
可是他明明只是隔了几天没去看她，再到医院时，病床已经空了。
当护工说她已经离开人世时，他甚至感到了无比的荒谬。
这个世上，既没有了他爱的人，也没有了爱他的人。
他在病房外守了一夜，直到第二日莫欢和江离来整理她的遗物。
那时的他已经神志不清，眼睛里只有莫欢手里的骨灰。
他甚至想去抢，想跪在地上求他们把她还给自己。
可是他们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刺痛了自己。
莫欢说，她只想将自己的骨灰撒遍江南，就算她去过了。
他忽而想起，他的阿初也是提过很多次的，好想跟他下江南。
他忽然不受控制的大笑了起来，瘫在地上，犹如一摊烂泥。
原来她什么都跟他说过，只是他没有放在心里。
他最终辞掉了工作，孤身一人去了江南。
春不渡他的阿初，他来渡。
年年复年年，他开始嗜酒如命。
又是一年春，他死在了江南一场不知名的烟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