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小看这帮人,后头老百性可没闲着。推独轮车的、挑扁担的、扛麻袋的,人山人海。粮食物资、弹药伤员,全靠这帮老乡用脚底板一车一车拉上来。更有不少农户,自家口粮都不够,还硬塞来一袋袋白面、一筐筐红薯,连咸菜缸都捐了。
宁远没占便宜,该给的钱一分不少——黄金、大洋,现钱结账。护矿军现在不差钱。河源县的兵工厂日夜冒烟,太原城的军火买卖滚雪球似的赚钱,南方的鸦片生意也稳得一批,再加上大兴安岭挖出来的金矿,金灿灿的元宝堆得比粮仓还高。论有钱,整个华国没几支队伍能跟他们比。
李云龙一拍大腿:“司令!咱带人去扒了冀省的铁道吧!一断铁路,小鬼子从那边过来,至少得走一个月!再在路上埋上地雷,他们指不定啥时候能爬到咱们跟前儿!”
宁远没立刻答应,掐了掐烟头,笑了:“不用。我等他们自己送上门来。”
李云龙一愣:“啊?”
宁远慢悠悠道:“咱们十万大军,人吃马嚼,一天就是一座山的粮食。出门带的那点干粮,连半个月都撑不住。本来打算,管他多少鬼子,直接冲过去,碾过去,碾成泥。”
“可现在,中央军送来了五百车白面大米,正往这儿拉呢。这才敢在这儿蹲着不动。”
“五百车,听着多,其实经不起造。但咱占着地利,以逸待劳,等他们自己送死,才是最省粮食、最省人命的打法。”
李云龙还是不放心:“可司令啊,那边是六十万鬼子!咱才十万!听说东北的鬼子,都是铁打的兵,个个身经百战,硬得跟铁疙瘩似的!”
宁远咧嘴一笑:“你不是最爱打这种硬骨头吗?当年带着一个团,一千来号人,碰上日军主力你都不怵,怎么现在当了大官,反倒缩了?”
李云龙苦笑:“那会儿小打小闹,灵活机动,输了咱还能跑。现在手上三万多兄弟,一炮打出去,一条命没了。我怕扛不住啊,怕对不住这些跟我蹚泥巴的兄弟。”
宁远拍了拍他肩膀,语气笃定:“老李,你忘了咱现在手里是什么了?”
“以前,咱们拿大刀片子、红缨枪,他们端着三八大盖。现在呢?咱们一人一套Mg43,背后是炮群,天上能炸,地上能扫。一个兵的火力,顶他们一整个班,甚至一个排!”
“六七十万人挤一块儿,不是人多就占便宜。咱们这火力一开,他们连人影都看不清就倒一片。”
“你没见过咱们的炮群一起开火是什么景象。山都震塌,土浪能掀翻人。那时候你就知道,这仗不是比谁人多,是比谁的子弹更猛、炮弹更多。”
李云龙听罢,嘴上没反驳,但眉头还是拧成疙瘩,眼底那点忧虑压根没散。
宁远也不多说。他心里清楚——除了自己,魏和尚、杜狗子,几个老伙计外,没人真见识过这阵仗。十万人,不是小数目,能扛得住这压力的,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
但没关系。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上万挺Mg43一字排开,子弹管够,就是活生生的死亡织机。鬼子来一批,死一片。来十批,死十片。
宁远把阵地挑得明明白白——百里防线,全是平地、低洼、没遮没拦的开阔地。鬼子一冲,那就是送上门当靶子。别说坦克,连棵树都找不到。
后方弹药流水般运上来,堆得跟小山一样。每挺机枪至少配两三千发子弹,炮弹箱连成片,走到哪儿都踩得嘎吱响。要不是河源县那座兵工厂日夜不歇地造,光这弹药量,能掏空一个省的库存。
第五天,关东来的鬼子先头部队冒了头。穿着厚棉袄,戴着大棉帽,春天了还裹得跟粽子似的,比华北鬼子壮实一圈,显然在这片地儿养尊处优惯了。
十天后,中央军的粮食车队缓缓抵达。宁远特意跑回县城,请戴局长吃了一顿山珍海味,又砸了半车白面做谢礼,才算把那批车要回来一半。
临走,他还顺手回赠了十挺Mg43、十支AK步枪。戴局长当场脸都亮了——这玩意儿,连军统特务都偷不走一支,护矿军跟八路军看得跟亲爹似的。
有了这玩意儿,老蒋就算少运点卡车,也得乐得合不拢嘴。
又过了几天,从日本本土来的鬼子兵到了。
这批人,跟华北、东北的鬼子完全两码事。一个个脸蛋嫩得像刚摘的土豆,十七八岁,眼神还带着点懵。没怎么见过血,走路说话都透着一股慌。
宁远一个人溜到阵前看过一回。这群新兵蛋子,白天叽叽喳喳唱军歌,晚上围着火堆讲故事,吵得跟庙会似的,活脱脱一群上学的小子被拉上战场。
鬼子人越聚越多,原先抓来的老百姓,宁远没留,全押回了后方县城,安置妥当。
每天,都有上万鬼子新兵从码头登岸,被送到前线。
而护矿军这边,一枪没放,一炮没响。
双方像是约好了,谁也不动。侦察兵都撤了,连哨声都没了。
战场安静得像座空城。
可谁都清楚——这场风暴,正在积蓄,只等一声号角。战场上空气黏得像凝固的糖浆,连狗叫都压着嗓子,炊烟一缕缕从对面阵地飘过来,明明是大晴天,却让人心里发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一寸寸拧紧,随时要啪地断掉。
那根弦一崩,天就得塌。
这就是大战前的死寂。
鬼子六十万人马像潮水一样涌到跟前,宁远二话不说,直接把护矿军的防线一收,缩到五公里内。
他挑了块高地,坡度陡、视野广、后头有山能藏弹药,进可攻退可守。以前几十公里的战线,人撒得太开,指挥不过来,补给车跑断腿,现在全挤在这巴掌大地方,火力密度直接炸了。
鬼子一看护矿军缩了,立马跟饿狗见了肉,嗷嗷往前拱。六倍于人的数量,心里盘算着三面围上来,把这小股人马活活碾碎。
几天里,一退一进,像两头对峙的猛兽,谁也不敢先扑。
鬼子一开始还老实,每推进一步,就挖条战壕,埋铁丝网,装地雷,搞得跟修坟一样。可没过三天,他们嫌麻烦了——反正人多,直接扛着枪往上冲,战壕?懒得挖了,踩过去就是。
宁远早算准了这招。
他在五公里防线上,摆了三道错落的防线,一层叠一层,像三层夹心饼干。人挤人是常态,但机枪阵地不能塞满——MG43得配副射手,一个装弹,一个盯着,主机枪手一倒,副手立马顶上。所以每道线上,人虽密,却有节奏,不全是人头攒动。
战斗,是从一声炮响开始的。
柱子带着一帮篾匠,编了几十门假大炮,全是竹子糊的,刷上漆,摆得明明白白,就等鬼子侦察机来拍。
鬼子果然上钩,以为真有重炮群,调了几十门重炮猛轰。
炮弹还在半空,柱子就一声令下,自家的自行火炮直接掀了对方的炮兵窝——连锅端。
接着就是炮对炮,你轰我,我炸你,天上像下铁雨,地上震得人牙酸。
突然,鬼子的炮口一转,轰的不是阵地,而是步兵区。
还夹着一股绿烟——毒气弹。
宁远眯起眼,冷笑:“总算不讲武德了。”
可他们早有准备。
河源城早把塑料膜整出来了,人手一件防毒服,加护目镜,面具全戴齐。鬼子那点毒气,跟烧纸烟似的,熏得人打喷嚏,连皮都破不了。
反而不如实打实的炸药片吓人。
炮声刚歇,鬼子冲锋号吹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