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是大胖小子这个结果后,许老婆子看了眼包裹得好好的孙子,便心满意得地走了。
就这点反应,就看这一两眼。也没提出要多看看孩子或者抱一抱孩子的要求。要是寻常的婆子早就心肝啊宝贝的呼唤了,可这许老婆子连看都不多看一眼。果然是与寻常人不同。
众人哪里晓得这许老婆子的想法。这徐老婆子并不在乎孩子什么样。她只在乎,他们老许家,在老大这儿的香火没断,这不就证明她许老婆子可是有功之人。以后,她也可以笑着面对许家的列祖列宗们了。
许母做出这胆大的决定,把女娃娃说成男娃娃,也不敢自己一个人憋着这秘密。没过多久,许母便把自己换了孩子性别这事儿告诉了许父。许父惊讶于许母之大胆。当然,除了惊讶,也有愤怒、丢脸、失落感和落差感等。几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许父内心像塞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闷闷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许父颤抖地举起手,看向倚在床头的许母,又看看那娃娃,他老许的第一个,也许可能是最后一个孩子。而后扇了自己一巴掌,一声不吭地出了房间。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做出些什么来。
而在床上的许母,则是慢慢地哭了起来。一开始哭声很小,而后渐渐大了起来。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那哭声突然止住了,只残余点点哽咽声,一声,两声,而后便听不太分明了。
说起来,许鹿这个名字还是许母给取的。在许母的认知里,“鹿”是一种顶漂亮的动物,自己的女儿已经被“男娃”这个名头框住了,以后也不能做一个漂漂亮亮的姑娘家了,倒不如给个好听寓意美的名字,以宽慰自己的女儿,当然,也是宽慰许母自己。
而且“鹿”这个字,雌雄难辨,男娃、女娃都可以用。
许母和许父一直都把许鹿当成一个男娃来养。
在许鹿记事之后,许母又是千叮咛万嘱咐,让许鹿不要暴露的自己的女孩身份。
许鹿也一直听父母的话,踏踏实实地扮演着母亲所希望的男孩子角色。晒得黑黑的,也比寻常的女娃壮实、粗糙许多。
许鹿管住了自己的性别,没向任何透露自己的真实性别,但是却没管住自己的心。
许家村虽然叫许家村,但却不止许家一个姓。还有姓黄的、姓林的、姓杜、姓徐的。不过从人数上来看,的确是许家的人丁更为兴旺。
许家村相对于其他村子来说是个比较大的村子。但这么大的村子里居然也就只出了一位秀才,那是徐秀才。
徐秀才堪堪及冠,却已获得秀才之名,这在许家村可是头一份!所以在许家村,这徐秀才可是颇有声望的。
而这徐秀才生得也不错。整个人清秀俊雅,眉目疏朗,总是一袭月牙白衣,见人三分笑,整个人温润如玉,完全不像是农家人。
这不,如此一块肥肉怎能不惹得农家姑娘们纷纷都丢了一颗心。许鹿,便也是如此。
许鹿作为一个女扮男装的人,自然是不敢和村里的其他男孩子一起玩耍的,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而且,她也害怕在玩耍的过程中,自己女孩子的身份会被他们识破。
自然,她也不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耍,毕竟,她还顶着男孩子的名头,和女孩子们一起嬉戏打闹,这就是耍流氓了。
所以说,许鹿的童年是孤寂的。
此外因为许鹿不和村里其他男孩子们一起玩,多次拒绝他们,他们便觉得许鹿有些不知好歹了。所以经常故意针对许鹿,有时候是言语辱骂,有时候却是拳脚相向。
不知徐秀才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正义感爆棚,或许是怜悯眼前人吧。徐秀才帮许鹿解围了。
“许小兄弟,你没事吧?在下这有块帕子,若小兄弟不嫌弃,且先拿过去用用。”
在而后的生活里,徐秀才又陆续帮许鹿解围,还是那副谦和模样。如此温润有礼的徐秀才,在许鹿黑暗的世界里,简直就是一道光。
本就因为身负女扮男装的秘密,感到压力巨大,又被他人欺负,这让许鹿的心里防线一度崩溃,是徐秀才拉了她一把,这让她怎么不一心向着徐秀才?
许鹿甚至想向徐秀才坦白自己并非男儿身,而是一个女孩子。
“徐秀才多次帮我,这是不是说明,徐秀才对我是不一样的,或许他也是喜欢我的。倒不如我把自己为女儿身的事实告诉徐秀才,这样徐秀才便不会再拘于性别束缚而不敢接受我的心意,我们便能够在一起了。”
那日,惠风和畅,有一位姑娘身着一袭粉色衣服,裙边上有着一朵两朵的花儿,风一吹,花儿竞相开放,那花香,似乎飘到了众人的鼻子边。裙上还笼罩着细纱,飘渺极了,让人看不清裙子的真正面容。
她就站在那柳树边下,微风袭来,吹动了柳枝条,连带着吹动了姑娘的衣裙。似是怕惊扰了佳人,风又渐渐缓了下来,仅留那柳枝条在婀娜着。
此时,一位穿着靛蓝色长袍的公子走上前去,朝着小姐微微做揖,不知说了什么。姑娘欢喜地转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众人这才看清姑娘的真容。
那粉嫩白皙的脸上,樱桃小嘴不点而红,一双眼睛如玛瑙似的,清澈明亮。一双柳叶眉,仿佛远山黛,令人想上手拂一拂她的眉。不知那对面的公子说了什么,姑娘笑了起来,那粉白的脸上,染上点点红晕,娇艳极了。
众人都看呆了,许鹿也看呆了。
原来那公子正是徐秀才。许鹿见他穿了一件新衣,内心更是悸动,一腔爱意忍不住想要对他倾述。她一路跟着这徐秀才来到了柳河边,眼见着徐秀才欢喜地走向河边那位姑娘。脸上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欣喜之意。
许鹿这才知道,原来徐秀才早已有心爱之人。听旁人说,那姑娘是县老爷家的小女儿,年芳十六,徐老爷已做主,要把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徐秀才,可见啊,这县老爷对于徐秀才的前途也是极为看好的。
看着那美艳动人的姑娘,看着那温润如玉的公子,看着他们脸上那欣喜的笑容。许鹿心如刀割,又是想到自己女扮男装所受的委屈,自己完全没有姑娘家的动人模样,有的只是黝黑的面容、粗壮的手臂,徐秀才更是没有喜欢自己,一切都是她自己自作多情。
许鹿忍不住落下泪来,跑到了村子里的池塘处,一时冲动,竟是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