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初和方离夏沿着水岸徐行,脚下踩着枯枝落叶,耳边偶有寂静空山里回荡的鸟鸣。
山林树木苍翠茂盛,阳光从叶片缝隙里洒下点点斑驳,显得环境格外清幽。
方离夏偏头看一眼身边沉默的女孩,笑着问道:“怎么不说话?”
叶九初怔了一瞬,嘴角很快扬起来,却笑得有些局促,黑眸微微闪动,看向一边净如明镜的水面:“难道有这么好的景色,光顾着看了。”
“凭林看水也算赏心乐事,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我倒是蛮少见到有这般心境的。”方离夏不着痕迹地夸赞她。
“是吗,可能我有一颗七老八十的心?”叶九初攥攥手指,面色如常,却是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似乎在寻找着谁的身影。
方离夏道:“七老八十不至于,通透吧。”
叶九初笑了笑没接话,视线收回来看着脚下的路,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挣扎。
方离夏在她身边走着,嗓音温和地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
两人走到一处凉亭坐了下来,叶九初趴在围栏上,出神地看着水面,突然问:“方姐,方便问一下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吗?”
方离夏不意外她会问,回答并未隐瞒:“我是个心理医生,以前和景昀聊过很长一段时间。”
叶九初回头,惊讶地瞪大眸子:“他也需要看心理医生吗?”
在她的印象里,盛景昀似乎强大得无所不能,运筹帷幄,谋定而后动,一颗心比别人多出好几窍,竟然也会有这方面的苦恼吗?
“很意外吧?”方离夏道,“我也很意外,不过并不稀奇。当代社会生存压力如此之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烦恼,没什么丢人,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叶九初眸光闪了闪:“那他是怎么了?”
方离夏冲她一笑:“这是病人隐私,我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哦。”
她在建立她们之间的信任,让她对她放心,相信她可以对她敞开心扉,并且,她告诉她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是一个不算容易的过程,如方离夏所说,现在的叶九初戒备心很重,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在她面前剖开自己,给她看血淋淋的伤疤。
果不其然,叶九初又愣了一会儿,而后没事人似的起身,道:“方姐,我们回去吧,烧烤好像好了,我都闻到香味了。”
方离夏点头,和她并肩往回走。
两人回到木屋前,沐之洲等人已经开吃了,靳扬专门给方离夏留了一部分,叶九初的那份则在盛景昀手里。
她小跑到他身边,皱皱鼻子,由衷地说:“好香啊。”
盛景昀把盘子放她面前:“慢点吃。”
叶九初喜欢吃肉,且吃这种烧烤类的东西,饭量永远比正餐大,她也没客气,拿起肉串便大快朵颐。
盛景昀手里捏了张纸巾,时不时帮她擦一下嘴,腻歪得沐之洲直嚷嚷:“这里是小动物保护协会,虐狗犯法,请二位适可而止。”
他一说,其他人也投来戏谑的目光,叶九初羞红了脸,敛着嘴角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嘴欠,别理他。”盛景昀旁若无人地摸摸她脑袋,转头看沐之洲,“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说完,他的视线不经意一转,对上方离夏的,后者微微摇头,盛景昀收回目光,给叶九初拿了些蔬菜。
沐之洲不甘寂寞:“咽到肚子里当然堵不住了,诶小嫂子,跟我们说说你和景昀的事呗,我特想知道老畜生为何从了良。”
叶九初迷惑,隐约还有点欣喜:“老畜生?”
“对啊,我跟你说,这家伙以前可没人性了。”沐之洲大概觉得远距离不好交流,端着菜盘子坐到了她身边。
盛景昀看小丫头没抗拒,反而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对他这个称呼的来源很感兴趣,他捏捏眉心,没打断。
沐之洲绝对是活跃气氛的高手,说话也相当艺术,一段平平无奇的经历到了他嘴里,能被他阐述得活灵活现,令人啼笑皆非。
他和盛景昀混的时间最长,知道太多他的事,尤其是盛景昀对他分外无情,再经由他的嘴一渲染,那简直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捡了几件具有代表性说的说完,恨不得抹一把辛酸泪,凄凄切切地道:“你说,我叫他老畜生,冤枉他了吗?”
“没有没有。”叶九初摇头,生怕他真的哭出来,贴心地给他递了张纸,又看向盛景昀,装模作样地控诉,“你好过分。”
盛景昀无力辩驳,干巴巴地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沐之洲入戏颇深,指天指地发毒誓:“我用我的生命作担保,今日所言,如有半句虚言,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叶九初唇角一抽:“沐少,你最近在看什么剧吗?”
“剧没看,剧本倒是看了一堆。”沐之洲变脸如翻书,眨眼恢复正常。
叶九初心道:难怪。
这种说话风格,得是看了宫斗剧本。
沐之洲尽管通过兜盛景昀老底和小嫂子成功建立了初步友谊,却也没敢过多地往她身边凑。
在盛景昀的眼神第二次往他身上招呼的时候,他很识趣地走人了。
叶九初咽下最后一块肉,转头看盛景昀,眸子亮晶晶的,像一只正憋坏水的小狐狸。
他伸手擦去她唇边的一点油渍,低声问:“怎么了?”
叶九初靠近他,趴在他耳边喊了句:“老畜生。”
盛景昀呼吸一紧,眸色倏地变暗,喉结滚动了一下,哑声说:“初初,别闹。”
叶九初偷笑,像只吃到鱼儿的猫:“没闹啊,他们都能喊,我为什么不能呀?”
盛景昀有苦说不出。
因为他们喊了是他要他们的命,她喊则是她要他的命,这能一样?
盛景昀抵抵后槽牙,道:“可以,我不背黑锅,你想好了喊。”
叶九初疑惑:“什么黑锅?”
盛景昀略心累:“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叶九初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用鄙视的小眼神瞅他:“盛景昀,你好流氓啊。”
又是老畜生,又是流氓,盛景昀可真是比窦娥还冤:“我怎么了?”
叶九初冲他轻哼一声,没好意思说。
她只是对某些方面不熟悉而已,又不是无知,仔细想一想,还是能想通。
盛景昀揉揉太阳穴,头疼。